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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得知还有两条漏网之鱼在外逍遥,  几家官府立刻联合发出海捕文书,将画像在各处张贴,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主要案犯落网,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统计和分配赃款,因为有相当一部分银子被本名魏大宝的“西迟”等人挥霍掉了,所以不可能每位受害者都立刻拿回银子。
        那么谁先拿,拿多少,  缺的那部分怎么补上……就成了重中之重。
        根据魏大宝等人事后交代,他们行骗至今已经有四年多,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觉得不过瘾,  因为不劳而获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一次两次都侥幸逃脱后,他们的胆子大了许多,  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纵奇才,  不充分利用实在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于是开始做套干大的。
        魏大宝表示,  单靠他们六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了,  而且六人分工很明确,有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干不来精细活,  只能当打手、保镖和断后的,  他作为主脑实在带不动。所以如何动员群众的力量,  让他们主动上赶着送银子才是真绝色。
        众衙役听后纷纷怒极反笑,  将拳头捏得咯咯响,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魏大宝忍不住露出几分扭曲而腼腆的笑,“还成吧。”
        见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众人绝倒,  干脆又上去饱以老拳。
        再次被群殴之后的魏大宝明显老实许多,吐出来两颗带着血丝的断牙,含糊不清道:“我们骗人也要挑对象的,有见识的不骗,家中豪富的不骗,太穷的也不骗……”
        有见识的根本不会上当,家中豪富的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太穷的么,骨头里能榨出几两油?没搞头。
        所以受害者基本都是底层普通老百姓,穷归穷,手头多少还能抠搜出十两八两的闲钱。
        之所以选择府城作案,也是考虑到府城百姓总体生活水平比较高,家底厚,而且个人报案数额比较小,官府也很容易忽略:跟之前度蓝桦推测的一模一样。
        魏大宝等人也知道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早晚有一天东窗事发,所以基本都抱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要砍头”的想法,银子一拿到手就去挥霍。
        八人的诈骗团伙中有三个是有家室的,其中两人还他娘的挺有责任心,拿到银子后先分出来一半托人捎回老家,剩下的再自己花用。
        一开始那两人不肯承认,奈何自己挖坑自己跳:他们口述的银子去向和消费金额跟账本对不起来……
        李啸抖着腿站在他们跟前,拍着手中账本发出致命嘲讽,“一群贼,记个屁的账?!”
        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老爷们!
        那两人直到此刻才真心后悔,抱着衙役们的大腿哭个不停,说家里人与此事毫无关系,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别打扰了家人安宁。
        “老爷,俺们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可老人和孩子是无辜的啊,他们都以为俺们在外头干正经买卖,这消息若是传了回去,哪儿还有脸做人啊!”
        之前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回老家探望过,父母妻儿颇以他们为荣,觉得自家男人在外头出息了,赚大钱了,还带着走街串巷炫耀来着。
        结果短短数月之后,光宗耀祖成了坑蒙拐骗,落差之大不亚于云泥,谁受得了?
        李啸喝骂道:“感情你们还知道要脸啊?早干什么去了!他们无辜,被骗的百姓就不无辜?退一万步说,纵使他们本不知情,可花了赃款是事实吧?既然享受了,就不算无辜!
        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找了你们这些丧良心的种子当家人!”
        诈骗看着没有伤害人命,可实际造成的后果相当严重。多少家庭因为被骗而倾家荡产?以致夫妻离心、兄弟反目,甚至骨肉相残!
        骗子眼中的区区几两银子,很可能在原主手中就有大用处,或是老母亲的一副药,或是孩子的束脩……甚至是农耕时的种子、耕牛费用。对普通家庭而言,没了钱,跟要他们的命有什么分别?
        按照大禄律法,魏大宝等人多年多次诈骗统计金额巨大,只要徐子文和肖明成联合上书请求,朝廷十有八/九会同意判处死刑。
        但两人一合计,觉得死对这些人渣来说实在太便宜了。
        而且中原讲究“死者为大”“人家都死了,你们还想怎样?”如果魏大宝等人以死赎罪,看着是皆大欢喜,可实际上呢?不然。
        人死了,可受害人的钱也没了啊!
        正好两府交界处有一小片煤矿,一直都是两家联手开采的,因为活计重又危险,挖煤的劳工要么是服刑人员,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
        两家一琢磨,得了,魏大宝等人各个身强体壮的,杀了可惜了的,干脆就丢过去挖煤吧!
        等什么时候他们赚的钱把诈骗的窟窿都堵上了,再说杀不杀吧。
        划算好了以后的,众人又深入探讨了手头赃款的分配:
        主场作战和率先提出联合办案的太/安府和云汇府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两家统计核实了受害人名单,每家返还四成,至于剩下的,将会从日后魏大宝当人的劳役所得中扣除。
        在听说自己可以免于死刑时,魏大宝等人先是震惊,继而狂喜,磕头不止道:“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然而堂上众人见他们这样,非但没有顺着装大度,反而齐齐露出讳莫如深的阴笑。
        现在谢恩?早了点!
        殊不知有的时候,生还不如死啊!
        挖煤不是一般活儿,是那种能把人累到精神崩溃的重体力劳动,尤其是下到煤矿身处时,空气憋闷不说,上下左右全是不见五指的幽闭黑暗,唯有一点豆粒大小的灯火,偶然有一阵微弱的气流通过都会疯狂摇摆……
        但凡意志力薄弱点的,上来之后人都傻了。
        更关键的是:普通矿工挖煤有钱拿,又继续生活下去的指望,但魏大宝等人?
        一个铜板都别想碰,工钱直接划到衙门财务上,攒够一定金额就还给受害人……
        可以说对魏大宝等人而言,这个判决就是无间地狱,看不到头的那种。
        送行前,李啸这厮还很善解人意地帮他们打了一回算盘,咧着白牙笑得欢,“都别愁眉苦脸死了爹似的,只要好好干,还是有出路的!哝,我给你们算过了,这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落的话,只要干上三十六年就行了!这要是顺利的话,三十六年之后,哥儿几个再见吧!”
        一听三十六年,魏大宝等人就是眼前一黑,开始后悔了。
        其中一人脑子不大好使,下意识问道:“再见?在哪儿见?”
        见了干嘛啊?
        李啸笑而不语,“到时候就知道了,来啊,把人送走!”
        这要是能熬过三十六年还完债呢,那就再给你们找点别的活儿干,这要是熬不过,嗨,下辈子见呗!
        案子告一段落后,度蓝桦等人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徐子文亲自来送,话里话外都对指纹提取技术非常感兴趣,最后还很委婉的表示,自己手下不乏年轻力壮又机灵好学的孩子,夫人你年纪轻轻的,只收一个徒弟简直太浪费了,不如我们……
        对此,度蓝桦果断表示拒绝。
        开什么玩笑,光教育一个林家良就够劳心劳力的了,而且就算再收徒,也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我们云汇府自家人里头挑啊,有你们太/安府什么事儿?
        觉察到徐子文的意图之后,上到冯三,下到一干衙役,都如同御敌的刺猬一样,纷纷竖起尖刺。
        这他娘的,挖墙脚挖到咱们头上了!
        如今合作完了,要不然直接翻脸干一架算了!
        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倒是度蓝桦提了个建议,说可以尝试着建立下指纹档案库。
        “罪犯重新回归社会后,因为长期与正常生活脱节,一来损失稳定的经济来源,二来因为外部风评和压力的关系,很难重新融入,再次犯罪的可能性很高,如果能有指纹档案库,那么后期可以先从里面筛选一下,说不定能节省大量时间。”
        徐子文略一沉吟,“是这么个理儿没错……”
        可这话不又说回来了吗?他们不会提取指纹啊!
        指纹档案库不能说没用,但如果不能及时且成功地从现场提取到嫌疑人的指纹,那么能够发挥的作用就相当有限了。
        对此,度蓝桦暂时也无能为力。
        因为指纹提取中的其他材料倒也罢了,金属粉末什么的如今已经研究得差不多,年初她就试验了一回,发现虽然现在得到的金属粉末还有点粗糙,但如果是很清晰完整的指纹的话,并不会影响比对,这无疑大大降低了积分消耗。
        唯独一个胶带,局限于技术门槛,目前只能通过系统商城购买,没有任何合适的替代品。
        去年年底她跟度老爷例行合作时就提过这个,说在南部炎热地区有一种特殊的树,流出的汁液极具黏性,如果能够研究开发成功的话,绝对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大好事。到那个时候,别说京城首富,就是世界首富也未尝不能一试!
        要问度老爷这辈子最爱什么,那绝对只有一个答案:钱!
        一听还有这等宝物,度老爷登时就来了精神。
        不就是南方吗?他的海船船队外出贩货时,哪年不走几趟?反正是顺便的事儿,那就去!
        不过理想虽然美好,但距离现实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究竟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正的橡胶树,什么时候能提取使用,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成品……都是未知数。
        反正梦嘛,就先做着,万一哪天实现了呢?不然枯燥无味的人生也实在太难熬了。
        时间很快进到十一月,中间发生了不少事,但最叫人欢喜的还是康萍萍顺利跟谭煜成亲了。
        在康娘子母女的默许乃至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康广业被骗的事迅速传遍整个清江镇,老少爷们们本就知道康广业爱贪小便宜,可万万没想到,他竟走火入魔到拿闺女的嫁妆出去赌运气!
        这哪儿像个正经当爹的!
        闺女马上就要嫁人了,就算是做正经生意也不敢保证本钱能及时回来啊,你怎么就敢拿着闺女下半生的幸福做赌注?
        退一万步说,要是那些嫁妆都是你这个当爹的自掏腰包也就罢了,可偏偏大头是人家男方的彩礼,剩下的大头又是你婆娘的私房。你一个亲爹,好不容易攀了这么一户好亲家,不说赶紧巴结着,竟只出五两?传出来简直笑死个人!
        世人本就爱看热闹,周围又都是多少年知根知底的邻居,如今出了个大新闻,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的讨论。
        “哎呦呦,说来真叫人臊得慌,亏他平日里吹得什么似的,好像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讲义气有担当的好汉子,唯一一个闺女出阁,竟只舍得五两?”
        “快别再提这话,跟他同族,我都羞煞了!那女孩儿着实能干,偏当爹的不像话,从小就没混过几件子好衣裳,都是兄弟们不稀穿的旧货……还说什么五两,前儿他们爷们儿几个多么得意啊,整日价吃酒喝肉,何曾记得女儿出门子在即,给她多扯几尺花布、多买几朵头花?啧啧。”
        谭家好的一门亲事啊,换谁拿着不重视?需知女孩儿出门子的嫁妆多少直接关系到日后生活的底气和在婆家的待遇,但凡有点良心和成算的爹娘都要尽量置办的体面些。
        不怕说句不中听的,哪怕康广业有点远见想算计呢,萍萍那姑娘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你如今对她好三分,来日娘家、兄弟有难处,她还能置之不理?偏康广业倒好,非但没想着往外掏,竟还敢卡着时间偷了来做本钱!这算什么当爹的!
        “怪不得,我说萍萍要出嫁了,怎的娘们儿几个脸上也没个欢气,整日价做活做到深夜。前阵子那康娘子又去城里看病,感情是生生气的……”
        “造孽啊!”
        “依我说,那两个兄弟也不是好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像样子,直把康家几个爷们儿臊得不行。
        谭家借势登门,只道媳妇儿还能娶,但日后必须得跟娘家交割清楚,不能有金钱往来。
        不能金钱往来?那他嫁女儿作甚!康广业气得一蹦三尺高,直嚷嚷他们是落井下石,又喊着什么不嫁了。
        谭家就笑,说六礼都过了,婚书也写好了,都在衙门备案了的,哪儿有说反悔就反悔的?
        康萍萍直接从屋里冲出来,从前儿衙门退回来的银子中取了五两出来甩给康广业,只道从今往后,权当家里没她这个人。
        事到如今,康广业真是凭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把本就不厚重的父女情磨干净了。
        围观的邻居都是唏嘘。
        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康萍萍是个怎样的孩子大家心里一清二楚,若是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眼见着亲事要黄了,名声要毁了,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也是有的。她能撑到现在着实不易。
        而且谭家的举动也没毛病,本来这门亲事就是康家高攀了,又出了这样的丑事,人家不毁约已经够意思了,谁敢继续跟这样的亲家往来呢?
        万一来日媳妇儿再顾念亲情,联合亲爹把人家谭家也给折腾进去咋办?
        先礼后兵,还是趁办喜事之前就说开了的好。
        让康广业崩溃的还在后面:
        成亲之后,谭煜直接带着康萍萍去了府城!
        谭家对外说的是本就打算把生意扩展到大地方,谭煜作为少东家自然该跟着去的。只不过原计划是要等过了年开春,谁能想到中间会有这么一出?索性提前去吧,省得夜长梦多。
        原本康萍萍担心自己成亲后就不能继续上学,谁知谭家人竟很开明,直道儿女跟着母亲的时候多,若当娘的就知书达理,后代也很容易有出息。不信看那些达官显贵就知道了,哪家子娶媳妇不是挑那些读书知礼的闺秀?显然都是知道厉害的。
        左右家里也不缺那点银子,一应粗事琐事都有奴仆打理,康萍萍闲着做什么都成。
        于是每日一早,谭煜去车马行,康萍萍就去女学旁听,中午和晚上帮忙做饭后就去找相公,然后两人一起结伴回家。
        谭煜从小就跟父亲走南闯北,见识广阔,虽无功名却也颇有城府,与寻常农户和贩夫走卒很不同。他本不善言辞,以前与未婚妻在一处时也没什么话说。谁知如今妻子去读书,见识胸襟竟大大不同,自己偶然说起什么,她也很接得上,不仅如此,还头头是道。
        两个人居家过日子,最怕的就是“没话说”,现在两人每天都有事情忙,晚间又有说不尽的话,小日子简直蜜里调油似的。
        谭家二老见媳妇虽然忙碌,但心中清明,只将家里上上下下各处迎来送往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很有些大家气派,不由十分欣慰。
        “这个媳妇算是找对了,”谭老爷子笑呵呵道,“来日有了孙女,也叫她们去上学。”
        知府大人是文曲星下凡,度夫人也是个有本事的,儿媳妇去女学上学,对外说起了还有一半的香火情呢!这么一代代积累下去,保不齐哪年就能出个状元呢!
        谭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若我年轻几岁,也就去上学了,谁整日在家伺候你这糟老头子……”
        可惜啊,可惜!
        谭老头儿只呵呵笑着附和,“是,你说的是。”
        谭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这老货……”
        几家欢喜几家愁,谭家欢喜无限,康家就难受了。
        康萍萍的亲事虽然成了,但康广业并未迎来幻想中女婿日日送酒送茶恭敬无限的滋润日子,甚至就连跟他过了半辈子的老妻,竟然也留在了衙门!
        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好不容易得了信儿,竟然是“要么就这么分隔两地凑合过,要么干脆和离”的口信,康广业如何不暴怒?
        死老婆子,你有男人有儿有女,有家不回赖在衙门算什么事!传出去老子的脸往哪儿搁?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容不下一个老太婆,硬逼着她出去挣饭吃呢。
        经过这回的事情,康娘子也算想明白了,再回去也没有好日子过,反而很可能成为自家爷们儿牵制女儿女婿的把柄。
        女儿有如今的局面实在不易,怎能因为她一个黄土埋脖根的老货前功尽弃?左右家去了也是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还不如就留在衙门缝缝补补,又有钱拿又能时常见一见女儿女婿,何乐而不为呢?
        女儿女婿都是厚道人,这几年自己就跟同屋的女人们似的,先努力攒点养老钱,待到来日动不了了,难不成他们还不养自己么?权当租个地方住,自己拿私房养老,怎么划算都比家去受气强。
        最要紧的是,康广业胆子再大也不敢硬闯府衙,只要康娘子不愿意见他,他就没法子。
        至于脸面,她都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脸面值几个钱?
        谭煜和康萍萍两口子一走,剩下的谭家人压根儿不买康广业的账,他气不过进城,结果不意外吃了个闭门羹:谭家压根儿不叫他进门。
        康广业不想走空,就想去闹女儿和婆娘,谁知女学戒备森严,还没等他进到女学那条街就被什么“安保”拦下,各种盘查来历动机,根本不叫进门。
        去女学受阻,康广业心头积攒的勇气已经泄得差不多,远远一看衙门,再看看两边衙役们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更是吓得腿肚子打转,更不敢上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缓慢恢复中,每次生病之后都会觉得真的是健康第一啊,哪怕一点不致命的小毛病也能让人生不如死……重复!健康第一!健康第一!健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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