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平静

我爱你。
        汉语中，最简单的一句告白。
        却也是分量最重的那句。
        一言，便胜过千百句甜言蜜语。
        林斌有想过，张珊或许会因为这次意想不到的碰面，羞愧地不敢面对他，也或许会向自己解释她有多么身不由己，哭着诉苦。
        但他却从未设想过，张珊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像是热恋期的情侣一般，自然地说出这样的告白。
        林斌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喝下了一杯苦咖啡，却发现杯底有一块化了一半的方糖一般，错愕而无端地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甜蜜。
        张珊说完那句话，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林斌身后。
        林斌知道，她在等自己回头。
        等着自己，给她一个答复。
        但是，张珊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林斌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以至于他一时竟是僵住了。
        虽然，林斌对自己和张珊关系的定义，就有情人这一条。
        但是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那些真切明确的情感体验。
        有的，只不过是情欲的交织，以及克制暧昧的交流。
        这也让林斌一度认为，张珊对于自己，只不过是感激以及生理上的需求，并没有真正地动情。
        因此，他也一直有一份自觉，不去过问张珊的私事，尽可能仅仅以刘欣班主任的身份与她相处。
        林斌甚至曾对此感到过一丝侥幸。
        毕竟，张珊的理智和清醒，也意味着把东窗事发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直到今天，林斌才悚然发现，那份在他心底有过的悸动，可能也在张珊心中同样浮现过。
        这种情况，他又该如何面对呢？
        林斌没法继续在沙发上坐下去了，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缓缓转身，目光呆滞地看向张珊。
        他看到，张珊站在距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微微弯腰向前，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自己。
        她像是想上前，而又不敢上前一般，轻轻踮着脚，仿佛这样可以离林斌近一点，把他看得更清楚。
        同时，张珊又把双手背在身后，肩膀微微颤抖着，透露着她隐藏在内心的不平静。
        或许是因为酒精，她的脸上比起平时少了几分鲜活的血色，多了一点超脱于世的渺然。
        林斌的喉结上下翻动着，无比艰难地说道。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要是你回去太晚，刘欣也会担心的。”
        说着，他向着张珊迈出一步。
        谁知，林斌方一靠近，张珊就立刻脚步虚浮地回退了两步，一手扶着墙壁，神情激动地说道。
        “别过来，林老师！我还有些话，很想和你说。”
        “一些，我本来以为，不会有机会和你说的话。”
        “求求你好好地听一听，好吗？”
        她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神情极为恳切，仿佛在说生死相托的大事。
        这让林斌微微动容，停下脚步，对张珊轻声安抚道。
        “你别急，我就在这，会好好听你说的话。”
        “先休息一会儿吧，别逼着自己，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得到林斌的许诺，张珊紧绷着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了一点。
        她缓缓靠上墙壁，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张珊今晚先是陪了一轮酒，刚刚又着急忙慌地跑下楼去找人，体力和心理上的消耗都不小。
        林斌没有催促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她调节过来。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张珊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林斌时，便平静多了。
        见她缓过神来，林斌温和地与她对视，不由微微一愣。
        他看见，张珊那双笼罩在淡淡水雾中的柔媚美目中，荡漾着微弱的光点。
        配合上她身上精致的黑纱礼裙，简直就像是漆黑夜幕里，唯二闪亮的星星。
        在林斌愣神的时候，张珊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林老师，我刚刚说那句话，绝不是开玩笑或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得到的答案。”
        “刚遇见你的那天，我只是隐隐觉得你不一样，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哪怕到今天，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但是，心是不会骗人的，我爱你，就是因为我爱你。”
        林斌闻言，仍旧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发表任何言论，甚至表情也极力保持着平静。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张珊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和煦安然的笑容，继续道。
        “林老师，你知不知道，遇见你之前，我每天都很烦躁。一直觉得生活是很枯燥，很乏味的事情。”
        “但是在遇见你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了呢。就好像……你的到来，为我驱散了所有乌云一样。”
        “以前一看就会犯困的书，终于耐心看下去了；以前总觉得自己做不好的事情，也能逐渐处理了。”
        说着，张珊的声音逐渐变得呜咽起来，豆大的泪珠像是骤降的雨滴般，划过她白皙的脸庞。
        “林老师，这些都是因为你。你让我感受到了，原来我也有能做的事情，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被爱的资格。”
        “所以，我才有了做很多事情的勇气。就连刘欣……也夸我变年轻了。”
        “谢谢你，林老师，真的谢谢你……”
        张珊说完这些话的那一瞬间，包厢里旋转的彩灯刚好扫过她的头顶。
        那晃动的线状光束，像是一片绽放在天空中的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为这位终于勇敢一次的女子褒奖。
        看着眼前这唯美的一幕，林斌的心神完全被吸引住了。
        他缓步上前，把掩面哭泣的张珊轻轻揽入怀里，安抚性地拍起她的背。
        人们都说，爱情是滋润生命之花的养分。
        许多年来，张珊一直都在随波逐流地生活着，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漫长的年月里，她没有遇见哪怕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正因如此，林斌的出现，往张珊几近枯寂的人生里注入了第一缕生机。
        哪怕，林斌对她的温柔，并不是爱情。
        哪怕，两人之间的身份，注定了最后的结果。
        她也依然会真诚恳切地对他动心。
        在林斌眼里，张珊是他的幸运女神。
        但在张珊眼里，林斌又何尝不是她的救世主呢。
        张珊靠在林斌怀里，轻轻地啜泣着，无比触动地感受着他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
        一个她爱着的，坚强而又温柔的男人。
        林斌怀抱着张珊，轻抚着她的头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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