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文会(1)
第十二章 文会(1)
坐了许久,小红端过来巧果吃,话题渐渐说到了文章诗词上面。一开始,张林业和杨成还插的上嘴,到后来,就只能听徐清和上官仪来来去去互相印证。
二人无趣,偷偷端了那盘巧果,跑出去和小红说话,在外头也欢乐。
聊着,上官仪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道:“凑巧,明日西湖有一个文会,徐兄作为文坛泰斗,不妨过去看看?”
徐清老脸微红,抄文成泰斗,也只有他了。
于是徐清开口道:“上官啊,我也只会一些诗词,不会什么文章啊?”
上官仪不由嗤笑一声,回到:“你以为余杭沧州相隔千里,我就读不到你写的东西了?哼,你的《劝农书》可谓造极之作,我早已熟记于心。”
“啊?这种东西你怎么弄到的?”徐清想起劝农书,不过就贴在了沧州城的布告牌上,也没到处拿去装.b啊。
上官仪不回答哪里找的书,只说:“你的《劝农书》读起来与其他文章读来都不同,十分简练,几乎可以说是不可增一字,也不可减一字,读来自然率真,又发人深省,这才是好文章。
“一天,《劝农书》用词平凡,我拿去读给农人听,竟然没人不懂。如此文采,又如此实用,徐大哥还谦虚什么?”
徐清默然,上官仪又道:
“可惜当今的文人都是不懂这等文章的妙处, 只知道一味地崇繁崇古,那些文章仿佛如老人蹒跚而行一般,有什么意思?又算什么文采?”
上官仪口不歇气接着说道:
“刚才所说的文会,就是那一群无识之辈组织的,几番邀我去论文说诗,我都回绝了,若是徐大哥有空,且随我一并前去,看我是如何打这些人脸的。”
说起文会,徐清自来唐朝后,可谓见识了不少,要么就是不少文艺青年骗吃骗喝的场所,要么就是一些青年无病呻.吟,悲春伤秋。反正无聊的很,关键的是,东西摆在案上还不能吃,不然算作不雅,只能一起吹牛打屁。
那些所谓的文会,大多是无聊的人组织的,相互吹捧,彼此捧臭脚的,用此来扬名的。再要不,地方官用来笼络地方士子的幌子。
故而对于这种文会,徐清是丝毫没有兴趣,可上官仪如此说了,也不好推说不去。干笑几声,找个什么好理由回绝呢?
上官仪见徐清如此,便笑着道:“徐大哥有所不知,今日的文章不必写太长,昔日王右军赴兰亭修禊,一文而就,名流千古。”
徐清道:“原来是这样啊,兰亭序乃序跋,算小品文的范畴内,这文会是比试小品文吗?”
上官仪笑着道:“可以这么说,文试文章篇幅限一尺牍之内,我正好有一篇腹稿,是照大哥的文风写的。”
汉朝的诏书,都要写在一尺一寸的书版上,以尺一牍,所以也将短篇幅的文章,称为尺牍文章。上官仪说的尺牍就是这个意思。
篇幅短的文章,可以称尺牍,至于徐清所说的小品文,则是比尺牍还要短的。
小品一词本来自佛学,指的是佛经的节本。而小品是对于大品而言,大品则是指的佛经全本。后来,小品文就变为特指篇幅短文章的词语,如游记、日记、序跋等文章都可以算得上是小品文的一种。
文会若是论及诗词,徐清一个人能打遍唐朝无敌手,但论及文章嘛,就凭徐清那一笔臭字,就没了可看之处。
徐清听了当下道:“这小品文,既不宜议论说理,也不易叙述传道,不过是小技,小道而已,明道宗经才是经国之大业,上官,不要为了玩乐,弃了大业。”
徐清这话说得可谓是堂皇,什么经国大业,都是为了回绝上官仪。确实,在正统文人里,学问才华仍然是在四六骈文上,其他东西,再写得怎么好,都是小道。
可徐清忘了,在他的影响下,上官仪早就是一个不羁俗规的人。听了徐清的论调,上官仪不由一晒道:“徐大哥,此言差矣,五柳先生的与子俨等疏,都是琅琅上口,一字一句读来都是唇齿留芳的。这等文章都是小技?小道?”
徐清也是点点头道:“上官你说的也有道理,苔花如米粒一般小,也学牡丹开。”
“如此,徐兄是答应和我一起去了?”上官仪得意地问。
“唉,好吧,随你去这一趟……”徐清摊摊手,表示投降:“反正我不会写东西,到时候只吃宴,可不要怪了我伤了你的面子。”
上官仪知道徐清说的出就做的出,诶地一声道:“徐大哥啊,不要妄自菲薄嘛,这次文会出入的都是苏杭有名的才子,就算去了看一看,也算大开眼界。”
“行行行,都听你的……”
徐清语音未定,外头“扑通”一声水响,接着有人道:“有人汆水了,有人汆水了!”
汆水是南方对投水自尽的一种说法。
上官仪立即起身,对徐清道:“出去看看!”
刚打开门,小红和张林业二人来了,说,刚才那船主人跳河了,杨成已经跳下去救他了。见一面就是有缘,杨成他们之前也是穷苦人家,老船夫的窘迫和绝望,他能体会到。
待徐清几人站在了船边,杨成已经把人拖到了岸边。这湖水寒彻骨,那船主人身上还绑着大石头,可杨成恁是一手拖着,一手单划,把他拖到了岸边。
徐清等人赶忙在拿了毛褥毯子下去,把杨成给裹起来。还好那救得及时,那船夫还有意识,只是鼻腔内灌了许多水。
吐了好久,船夫坐在地上,毫无表情地捋着雪白的胡子,高声嚎啕,任情地朗唱:
住在这古渡前头六十年。
不管地,也不管天!
凭良心吃饭,靠气力赚钱!
有钱的人不爱,无钱的人不怜!
此时,太阳以一种低低的角度射过来,映到茫无际涯的西湖水面上,破烂不堪的老渡船,横在枯杨的下面,一动不动。
老船夫坐在地上,湿答答的衣服,也一动不动,似乎一点也不冷。
徐清也无奈,叹一口气,让张林业给他披了衣服。又拉到岸上一个避风的地方,点了一堆火。
火彤彤的烧,映得众人脸上红扑扑的。
救人,不为别的,就为对生命的尊重。
“唉,老人家,你儿子呢?”徐清问。
“我,我有一个儿。”老船夫抬头看了看徐清:“你知道吗?我的儿,他比你大得多呀!你怕不认识他吧?外乡人……那个时候,我们爷儿俩同驾着这条船。我给他收了个媳妇……”
“他们呢?”徐清又问,想着既然有儿子,怎么会让老人这么流落在湖边摆渡。
“他们?那一年,湖里闹匪,死了许多人,有人告我儿是通匪之人。唉,他哪里敢通匪?可官府恁是要抓他去顶罪,我儿他不肯去,脸上一拳!我,我不肯,肚子上一脚!小伙子,你遇到过这些个颠倒黑白的事情吗?”
徐清看看上官仪,上官仪摆摆手,表示这事他不知道。看来是挺久之前的事了,说不定还是隋末那时候。
“小伙子!我等苍天开眼,你看,我等了一年,我又等了两年,三年……我的儿媳妇改嫁给卖肉的黄胡子了,我的孙子长大了。可是,他们不肯把孙子给我!”他们说:“等你有了钱,我们一定将你孙子给你送回来。”
“所以,小伙子,为了我孙子,为了有后,我得有钱呀!
“冬天结冰,落雪,我得过湖;夏天刮大风,落雨,我得过湖……
“年成荒的时候,捐重,湖里的匪多,过湖的人少,但是,我还是得找钱。我住在船里,吃在船里……”
“儿子没了,儿媳妇走了,孙子要不回来,”老船夫突然激动起来:“现在,现在,船也没了!”
老船夫说着,众人听着,老船夫每一句话,都化作重拳击在徐清心上。
成家,立业,这就是寻常人一生的追求,可是,老船夫这两件事情都被现实一点点撕破。哪怕他舍了命去干活儿,也挽不回一点点。
“你的钱呢?”杨成突然问:“几年摆渡,总要有点积蓄的,船漏了,连补船的钱都没了?”
“对啊,船又不是全没了,补一补又能用嘛。”
“每月要给牢里的送吃的,冬天的棉被,牢头的抽成,哪个都要钱,我又老了,客不愿搭我的船……”
众人听了,又是一声叹气,小红扯一扯上官仪的袖子道:“公子,要不要把他雇到我们船上?”
上官仪摇头,看着徐清,意思是你比我本事大多了。
“行吧,老人家,我给你安排……”
“不不不,我是摆渡人,不欠人情,不卖人情。”
“老人家,你听我说,我是朝廷官员,为民请命是应该的,”徐清道:“你儿子的事,我会去调查,你呢,就先去钱塘城里,我给你安排一件差事。先等着,”
“什么?你你你,你是官?!”
看船夫忙跪下来请安,那神情,和在庙里虔诚的香客一样。徐清心里,再一次感到了作为一个官的责任,哪怕他其实不想当官。
扶起来老船夫,和上官仪约定了赴文会的时间,回了钱塘,把老船夫安排到了他自己的船上,做一个辅助的操舵人。
——后台出了问题,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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