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说回皋京王师阵营,非常值得一提的。
司马超杀死裘渊之后,第一时间先去找王钦。
费了点功夫找到了,王钦受了点伤,也焦急带着两名亲兵在找他,双方成功汇合后,司马超低声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主子,藏宝图到手了吗?”
司马超微微一笑,从怀中抄出半张旧羊皮抛给王钦,王钦忙接过来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赶紧从怀里取出司马超先前叮嘱他准备好的东西。
这是一套陈墨。
很特殊的东西,通常用于古字画做旧之类的,厉害的师傅,能以假乱真。司马超门客众多,有一小撮被接纳的重要原因正是他们混迹下九流有着一般人都没有的渠道。
司马超从来不小觊这些下九流的技术,它们往往能在不少关键时刻发挥到意想不到的功效,他这些年也用过不止一次。
这套陈墨也是,他试过,效果非常之好。
司马超将羊皮图铺在石面上,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在上面添上几笔的时候,他却微微一笑,撕下半边下摆,只照个羊皮图临摹了一幅,原图一点没动。
王钦不解:“主子,您……”
原图不改动,那费那么大劲干什么?“难道就这么把羊皮图交给寇太师吗?”
“不是给寇太师,是给寇子文。”
司马超拿起羊皮图,仔细观察一番,并尝试过水浸火烤之类的,确定这羊皮图没有其他关窍,临摹图他交给王钦收好,原图往怀里一揣。
王钦不解,他只笑了笑,也没有太详细解释。
搜索了长达七天,宝库内的岑岭人越来越少到最后绝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魏义兄给魏太妃另留了秘密出口。
篝火熊熊,带着油脂的青松柴扔进火堆里,噼里啪啦,腾起一阵青蓝色的烟雾,红红的火光闪烁着。
从地穴出来之后,负伤的人正互相包扎伤口,其余洗漱的洗漱,还有打点食物的,司马超却已找上了寇子文,两人避过人群,司马超从怀里取出羊皮图递过去。
出来路上,司马超已经告诉对方他得了半张图了。
“你做得很好!”
寇子文展开羊皮图,快速浏览了一遍。
只是和司马超分开之后,寇子文目光闪烁了一下,却令心腹把陈墨给呈上来!
——无独有偶,在出发前,寇子文门下食客刚好呈上一套陈墨,寇子文当时心下一动,把它带上了。
仔细检视后,照原图临摹一遍,寇子文最后用陈墨在羊皮上加了好几笔,而后命心腹连夜做旧消弭破绽。
总的来说,这套陈墨的效果,非常让人满意。
私下做完这些,寇子文才将羊皮图交公,先给他父亲寇太师,之后回营之后,又奉于燕殷面前。
燕殷盛怒,虽然得了半张藏宝图,但这也代表着岑岭军费有了!
早在得到讯报的时候,他就已暴怒了一番,等人回来后余怒未消再度大发雷霆,不过他到底没有对寇太师说什么,把寇子文呈上的半张羊皮图拍在御案上,“外祖,那你说现今该如何?”
“联合百越西瓯?困死魏氏吗?”
寇太师咳嗽了几声,脸色也甚阴沉,点点头:“正是。”
断军费是上策,记省心省力,可惜如今落空了,那他们当立即采取联合围困战策。
站在下首的寇子文闻言,不禁蹙眉:“可是,可是这西瓯与我大殷……”
前面说过,西瓯的前朝背景,是注定和大殷不可能和睦的。
寇太师淡淡道:“所谓不能,只是筹码不足。”
“庆修王已去世了。”
也就是率军入西瓯的那位前朝皇子,现任皇帝是庆修王和西瓯权族所出,母族世代西瓯人,他也是在西瓯出生的,能对这个早已灰飞烟灭的中原前朝有多少感情?只要大殷给出的筹码能打动他,结盟也不是不可能事。
只要百越西瓯和大殷结盟,不但切断岑岭购置军备物资的路径,还将马上形成围困之势!
此乃中策。
燕殷颔首:“外祖父说得是。”
不愧是历经开国及二朝的太祖心腹,虽然未能于宝库诛死魏氏,但也一点不见乱。
那,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打动西瓯王呢?
燕殷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那半张藏宝图上面。
——宝库剩下的东西,是在西瓯境内的,是不足成为筹码的。
当燕殷决断也很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很快就落在那小半张羊皮图上了。
寇子文心咯噔一声,燕殷把羊皮图抛出去,正要说话,他大急,忙出列:“……陛下,藏宝图所藏甚巨,太祖费心已久,这,这……”怕是不合适吧?
没错,是很让人惋惜。
但,两损相权取其轻!
恐无人能明白燕殷对燕长庭的忌惮和愤恨了,他心底深处甚至还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隐惧,只要能尽快杀死燕长庭,别说小半个大郑遗宝了,就算一整个,二选一,他都会毫不犹豫当机立断。
“好了,不必废话!”
燕殷不耐烦打断寇子文的话。
也是因为他和燕长庭不同,燕殷有一整个大殷作后盾,他不缺钱,前世直到死,他都没缺过军费。
大郑遗宝固然让人神驰神往,但对比起皇位性命,不值一提!
寇子文还想说什么,司马超拉了拉他,寇太师也皱眉瞥过来,他虽很焦急,但也不得不闭上嘴巴了。
——这小半年,燕殷脾气变了不小。
和刚回来时不同,时间一长,很多上辈子如鲠在喉的不愉快就涌了上来,譬如上辈子的被迫独宠沈恬,沈恬没接到他还没想起来,人一接回来,就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个让人无比窝火又憋屈的事实。
燕殷私下叫过御医会诊,虽早了好几年发现,但结果还是一样。
燕殷性情更加阴晴不定,也更容易暴怒。
寇子文被父亲皱眉一瞥,他也不敢再说话了。
“你怎么回事?!”
今天表现怎么有点不对劲?
散了之后,寇太师带人回了营帐,寇子文刚要给他奉药,却被寇太师一把拨开了。
寇太师皱眉,冷电般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在藏宝图上动过手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寇太师几乎是一猜就中了,声音陡转严厉。
寇子文额头一瞬出了冷汗,他支吾了一阵,但寇太师的电光般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心,加上他实在焦急,支吾了一阵就没再硬撑,硬记着头皮点点头。
“爹,我是想,万一,以后……”
反正就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价比倾城的巨大宝藏,不动心的几乎没有,寇子文在其中两处动了手脚,反正藏宝图是魏氏的,朝廷起了两个后,再后面他也有一百种方式撇清关系。
可谁曾想……
现在可就要命了!万一导致联合西瓯出了岔子,就算他是寇家继承人也扛不住这个黑锅!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寇太师大怒,反手就给寇子文一个耳光!
寇子文不敢吭声,捂脸闭嘴挨着一顿狗血淋头的大骂之后,最后他急:“爹,现在怎么办啊?”
寇太师余怒未消,勉强坐下把药喝下去缓了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他恼怒盯了独子一眼,寇子文年纪不大,才三十多,可寇太师已年过七旬了。
“日后,你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寇太师恨铁不成钢,譬如这次,寇家已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根本不需要遗宝锦上添花。
“行大事者,当有所取舍,岂可贪溺于钱财?”
寇子文跪在榻前,看老态龙钟的父亲,十分愧疚:“爹,我知道了。”
寇太师冷哼一声。
可事情已经出了,寇太师老谋深算运筹帷幄一辈子,却不得不设法给儿子擦屁股,把寇子文摘出来。
寇太师问明寇子文,把临摹图拿在手里,对比片刻,垂眸思索。
寇子文不敢吭声,安静等着。
……
那厢,太师帐内寇氏父子二人大怒喝骂低声商议,而不远处的司马超却微微一笑。
——不枉他费心把那套陈墨送到寇子文手里,果然财帛动人心,大郑遗宝魅力无穷。
司马超一笑过后,却立即私下重返帝帐,叩见燕殷,在寇太师父子闭帐未出之际,他给燕殷奉上了他临摹的那张藏宝图。
“臣当时与大家走散,宝库内机关众多,唯恐宝图有失,故临摹一幅交予亲卫随身携带。”
要问司马超和寇子文临摹的图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格式不同,这年头,上表君王的奏本是有一套严格的格式的。
而司马超所临摹的,恰恰从起手到结束,都无一不是遵从这一格式,笔墨流畅,一气呵成,绝不是中途更改的。
他迟疑一阵:“臣本打算方才一并呈予陛下的,只是,只是……”他顿了顿,低声说:“臣方才瞧着,那原图,仿佛,仿佛,有些不同……”
燕殷记性很好,几乎是临摹图一到手,他就立马发现了那两个不同的地方。
——而燕殷当初将司马超荐于寇太师门下,未尝没有类似的意思。
燕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发作,盯着那纸临摹图几息,将其收起。
“你说的,朕知道了。”
“此事不可再宣于第三人之耳。”
“陛下放心,臣未曾与任何人说起过!”
“好!”
燕殷将司马超扶起,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忠心,朕知晓,西瓯,你也去吧。”
燕殷思索片刻,道。
司马超有点迟疑:“呃,可是陛下,臣不擅外使之事。”
“无妨。”
燕殷不以为然,去的又不是只有使者,“爱卿可兼统使团武卫。”
记这是恩赏,代表着信重,是对于刚才一事的褒奖。
“臣领旨!”
“回去罢。”
“是,臣告退!”
司马超利索单膝下跪,恭敬退出帝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司马超笑了一下。
他原先确实对大郑遗宝有想法。
他想私吞。
但随着情况变化,一见寇子文同行,他几乎是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财宝固然让人心动,可又怎及军权和取代寇家?
两者简直如萤火和日月之辉相比较。
要知道,司马超野心勃勃,他的终极目标可从来都不是钱财。
至于军费,他可不是燕长庭,有兵就会有费,哪怕退一万步,他也多的是可设方法。
用四个藏宝点,撬动燕殷对寇家的信任,而他进一步简在帝心,太值得了!
至于西瓯,司马超挑了挑眉,他可不打算蹚浑水,他干好护送的活儿就行了。
……
这个消息,荣王很快就知道了,他同时得讯的还有大殷联合百越西瓯成功后续将对岑岭的一系列针对性计划。
层层困锁,步步紧迫,将魏氏逆党绞杀在离水之西。
大将军郑伯邑闻言很高兴:“等解决了魏氏,就能调转枪头去对付那小鄱阳王了!”
等把这两个心腹大患都除去了后,七王欲想动,恐怕也得再三斟酌,朝廷也能更从容有把握去解决。
如此,大殷又将重新恢复平静。
燕殷笑道:“郑卿所言极是!”
帝帐内,从君到臣,从上到下,无一不欣然鼓舞,人人对魏太妃一党那是毫不留情的绞杀态度。
若联合西瓯百越成功,也确实很可能就此将其绞杀!
唯独一个荣王,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强撑着应对完,随众人退出,回到自己的王帐,莲太妃已经等了他一段时间了。
这个妖娆丰腴的美艳妇人,在细细端详自己刚染的艳红色丹寇,一左一右跪着两个俊美少年,轻轻给她捶着腿,一边捶一边说着些什么,逗着莲太妃花枝乱颤。
又有一美少年端着切得细细的果盘而入,倚在莲太妃身边,以嘴哺以蜜瓜,莲太妃哈哈大笑,捏着他下巴亲了一下:“赏你。”
惹得另两二个美少年连声不依,帐内嬉笑讨赏不绝于耳。
荣王刚回来,未曾进帐,便看见侍立在外一水儿的美貌美少男美少女,没错,莲太妃不独喜欢美少年,她还喜欢美少女,也就进了营帐收敛一些,荣王曾经不止一次撞见她与美貌少年男女共狎取乐的场面。
他当场青筋就跳了跳,阴着脸进了帐内,莲太妃见了他,便随手挥退膝下的美少年。
——这并不是因为忌讳荣王,只是因为接下来她的传话并不适合这些人旁听。
莲太妃坐正,用丝帕擦了擦嘴,吩咐:“太后娘娘给你来信了。”
虞太后给荣王送信,莲太妃是奉命传信的。
她抽出一封加盖了火漆的信函,递给荣王,荣王去了火漆一看,正是虞太后字迹,虞太后吩咐他要全力辅助燕殷,将魏太妃一党歼灭。
二,就是命他密切留意燕殷,包括其起居旨意什么的,一切。
——这两年,燕殷翅膀硬了,越来越不听虞太后的话,母子关系记比从前差得远了,让虞太后既生气又郁闷,此举意在找出原因并密切掌握儿子言行。
但,这可是窥视帝踪啊!
可莲太妃道:“太后吩咐,你依言照办就是了。”
她连对虞太后吩咐了什么都没兴趣了解,却语气强硬直接了当吩咐荣王照办。
话罢,毫不在意起身,莲太妃并不打算宿军营,她留下来并不合适,她也避之唯恐不及。
莲太妃呼啦啦带着一群人走了。
荣王脸色铁青。
可从来都是这样的,莲太妃根本毫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对她而言,更像一个工具。
母子二人为了她的私生活大吵过不止一次,但她从来都不会顾忌他的颜面,照样我行我素。
而对于虞太后和燕殷母子而言,莲太妃本身是虞家送进宫里给虞太后固宠用的,荣王一生下来,定位就是为虞太后和燕殷服务的,甚至前者还占了一个养育之恩,吩咐使唤张嘴就来,没有半点顾忌。
荣王在外高高在上,但在这对颐气指使的母子面前却天生要低人一等。
所谓养母,从未曾尽过母责,也没半点母子之情:所谓皇兄,也从来未曾有过分毫兄弟之义。
以前也就算了,虞太后是太后,燕殷是皇帝,为子为臣,也过得去。
可随着这对母子似乎闹了矛盾,连窥视帝踪都出来了!
莲太妃水红色宫裙的长长下摆在他眼前摇曳而过,并没回头多看他一眼,母子分离多时,她更没问过他身体如何吃得好不好,他手里却还捏着一封让他窥视帝踪的信函。
荣王心一阵冰冰的冷,这座皇城,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更像一个囚笼。
而说来实在可怜,难怪他眷恋魏皇后,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了,魏太妃是唯一给他公平,给了他真正皇子待遇,真正尽了嫡母之责的人。
他发自内心尊敬魏太妃,也将对方放在内心父母的位置上。
莲太妃虞太后等人让他越心冷,那段难得的时光就越显得珍贵。
荣王把信函甩在桌上。
他暗恼,又夹杂着焦急,来回踱步,垂目思索许久,却最终还是伏案飞速写下了一封短信,裁下,将密信交予心腹,耳语几句,令其立即送出。
——他终究是无法眼睁睁看着魏太妃穷途末路被围困至死。
再一个,还有沈箐。
身处王师阵营,却做出暗自传信之事,荣王心理压力是极大。
但当目送这封信送出去,他的心却陡然一松。
他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要舒服多了。
问心无愧。
如此,便可!
……
这封信是借着沈箐的名义,实际给魏太妃的。
很快,就辗转到了岑岭。
“和我们昨天猜测的一样。”
邓洪升磕磕烟杆:“去百越和西瓯,该尽快出发了。”
先前紧赶慢赶,护着魏太妃回到岑岭,等她伤病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他们有讨论过大殷接下来的行动。
联合百越和西瓯,他们就有猜想过,但同时也有些不信,西瓯是前朝血脉,怎可能和大殷联合?
“无所谓不可,只要利益足够。”
燕长庭当时是这么说的。
果真被他一语中的。
好了,接下来也记不必多说,立即遣人前往百越和西瓯吧,绝对不能让大殷的联合计策成功。
“百越问题不大,百越幼主在位,太后摄政王联合辅政,双方既互相依靠又互相防备,联合不联合,他们必会见机行事。”
邓洪升说:“我去一趟吧,如无意外,会很快去西瓯和你们汇合。”
百越是前郑属国,好不容易趁中原混战宣布独立,肯定不愿意再回去的,但对中原王朝的忌惮也肯定很深。
大几率见机行事,先和稀泥,倘若后续情况有变,他们再见机行事和其中一方联盟。
所以现在关键是西瓯。
燕长庭说得好,而这大殷能给出的筹码实在太多了,就譬如……刚刚得到的半张藏宝图。
“西瓯,难度很大啊!”
毕竟他们唯一最大的筹码藏宝图是绝不能给出去。
派一般二般人去是不行。
最后定下,燕长庭沈箐亲自去,还有陈婴阳、沈正崧、左执、张焕之、曾权还有沈隽李瓒陈思等等,不管是旧魏氏人还是新加入,所有能言善辩或当过言官或者其他其他,年纪大和年轻一辈,或文或武足足点出了二十多人,再带上足够护军,反正能想到的都想了。
下午就出发。
商量完毕,众人立即起身回去收拾,争取下午前就出发。
沈箐也回去了,她爹也去,岑岭如今的门面担当非曾经的卫国公沈正崧莫属了,只是沈正崧不免有些黯然,他曾经忠君为国,君主却毫不在意,还害他长子囚他爱女,圣人都有火气,但毕竟大半生为大殷,最后决心立足叛军,心潮起伏肯定有的。
沈箐小声安慰老爹,推着沈隽轮椅的李瓒也凑到另一边,用自家的例子生动举例,两人一左一右,渐渐走远。
燕长庭目送沈箐,瞥了这李瓒一眼,唇往下撇了撇。
不过他已得知沈箐的打算,虽然不喜欢,但也没再太放在心上。
他转头来,魏太妃正在喝药,燕长庭没吭声,晏修主动说:“小主子,今儿小姐好多了,早起喝了一碗粥,胃口开了,精神头也好多了。”
可见是伤病大有起色了。
燕长庭“嗯”了一声,他看见了。
魏太妃轻哼一声,不过没说什么难听话。
自从宝库出来,这对祖孙虽然还别扭着,但相处间和以前相比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魏太妃瞥了一眼燕长庭,后者身姿挺拔,经过鲜血战场洗礼,成熟飞快,眉眼已渐渐看不见少年稚气了。
“你也长大了,该娶妻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谁,恍惚了一下,如此说道。
燕长庭不吭声,沈箐不打算嫁人,那他当然是不算成婚的,不过燕长庭想想,暂不告诉魏太妃。
可他的心思,哪怕不说,魏太妃就不知道了吗?
都不用抬眼看,她这孙子的心思她至少能猜中八分,还不是沈箐!
好个不争气的!
她哼了一声:“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怕是不容易。”
燕长庭不解。
“蠢!”
魏太妃想说什么,但权衡一下,说破未必好,还是先瞧瞧吧。
“行了行了,回去罢。”
燕长庭人在这里,可心已跟沈箐飞了,魏太妃都懒得看他,挥手让人赶紧走,别杵在这。
燕长庭皱了皱眉,不过魏太妃已经打住话头了,他站记了半晌,最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两人相处,可比一开始的针尖对麦芒,不怼死对方不留情的状态好太多了,也终于有了一点淡淡的祖孙温情,哪怕两人都不承认。
晏修高兴得不行,被魏太妃骂过他不敢说这个,于是乐呵呵道:“小姐,你怎么和小主子说一半就不说了呀?”
魏太妃斜睨:“要你多事?”
她哼了一声,低头看下来,手中的信纸,脸上那抹难得的极淡极淡的笑意却敛了。
——手上这封信,正是荣王给她报讯和问平安的密信。
魏太妃心情十分复杂。
方才沈箐特地凑过来,说:“你瞧,当年也不是没人记住你的好。”
沈箐这人,确实人品过关,哪怕魏太妃这么坏脾气那么尖刻,她也不放在心上,还开解她。
“哼。”
魏太妃哼了一声,也不知哼谁。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叫晏修铺开纸笔。
又执笔了很久,她最终给荣王写了一封回信。
——若大殷不容,汝可至岑岭。
最终还是写下了这句话,魏太妃扔下笔,把信纸往晏修一扔,“去去去,给送回去。”
她有些烦躁,有些难受,把剩下的纸笔墨砚一拨,眼不见为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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