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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其他人很快来了,包括前几天刚赶到的邓洪升,不过其实不用怎么商量了,百里珍隐去丹砂矿,将大皇子那边的情况隐晦说了一遍,众人大喜过望。

        就是没见燕长庭。

        一直都商量完毕,燕长庭都没有出现,沈箐有点奇怪,往外张望一下,没见人,她只好将注意力先放回屋里。

        直到商量完毕,岑岭这边决定立刻尽数撤出皇驿以免西瓯王想起他们白遭池鱼之殃,众人纷纷起身,沈箐拿起百里珍的一封亲笔信也跟着一起出去,这才发现燕长庭正独自站在庭院里。

        “咦,你怎么不进来?”

        他立在院门处,灯笼的光线刚好被门柱挡住了,沈箐将信交给张云叮嘱两句,走进一看,这才发现他脸色很难看,隐隐惨白一片。

        她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燕长庭脑子混乱一片,他愣愣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俏脸,他简直不敢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猝不及防巨大的震愕他不知道给什么反应才好。

        半晌,他胡乱说:“没什么,不,是我有些不舒服,……是行功出了些岔子,没大事!我,我调息一下就好,……”

        他胡编乱造,语无伦次。

        燕长庭的内功是她祖父亲授的,至刚至阳,强劲无匹,不过外人鲜少知道沈祖父是个绝顶高手,因为他酷爱羽扇巾纶,日常一副彬彬清瘦文士的打扮,反差太大了,就让当年的太祖等人打趣过无数次。

        沈箐当年死缠烂打凑过两回热闹,不过很快就不感兴趣了,因为她真的炼不了,她还是赶紧自己用功去别被燕长庭落下太远吧。

        所以她不是很了解燕长庭的具体行功问题的,伸手扣住他腕脉听了听,感觉问题不大,“行,那你赶紧去吧,这边的事情先别管了。”

        有她就行,用不着担心!

        她推着燕长庭的肩膀,两人走出小院门,她左顾右盼一下,把燕长庭安排在左边跨院的屋子里,“咱们睡那边吧,你先去!”

        屋子一人一院肯定不够的了,不过她和燕长庭一人一间屋子还是没问题的,先挤挤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岑岭了。

        燕长庭下意识:“那你呢!”

        “我呀,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就回来,很快的!”

        她回头一笑,推了他一把,自己像只翩翩蝴蝶一样,回眸弯了弯眼睛,一挥手,顺着碎石子路掉头去了。

        夜风吹拂,她衣袂翻飞,深紫色的丝绦和她细细的辫子纠缠在一起,纷飞飘扬,没入了夜色之中。

        ……

        燕长庭随手推开一扇门,“哐当”一声把门阖上,昏暗里,他背紧贴着大门,闭上眼睛重喘着。

        他功力深厚,耳聪目明,在这座不大的民居小宅里,他甚至能分辨出沈箐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总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像蝴蝶纷飞,轻盈轻快得不像话,不管晴天雨天,不管整洁泥泞,她都一如既往,仿佛这天底下压根就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没什么能让她踟蹰,能留得下她的脚步。

        燕长庭把脸紧贴门扉,侧耳倾听她的脚步声,沈箐先是交代了留守和放哨的事情,之后让符简和谢英记华安排接应驿馆那边,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今晚整个玉城和皇宫都乱哄哄的,西瓯王肯定想不起他们,正好溜之大吉。

        她踱来踱去,跑了好几个地方,之后又等在正厅里,等折返皇驿的沈正崧等人顺利撤回之后,她将老爹送到隔壁院休息,回头又巡视了一圈并和送信归来的张云低声说了两句,确实事情都疏离顺当没有纰漏之后,她才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这个小院。

        她明显心情很好,轻哼着小调,先在他屋门外停停,听了一会儿,之后推隔壁门进屋,洗漱解发,外衣一抛,“扑哧”一声吹熄烛火,踢掉鞋子,躺了下去。

        至于那从喉间哼出的唧唧唔唔,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停过。

        燕长庭有些恍惚,这熟悉的不知名旋律又轻又快,和主流的琴曲完全不一样,他听了二十年,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十九岁之前的十年,十九岁之后的十年。

        波澜起伏,如雷惊蛰,咔嚓一声电光闪过,过往一切,依然清晰。

        似乎很快,却极漫长,夜色中她一身浅水红留仙裙,那熟悉的眉眼褪去青稚,韶光风华,一笑,如秋风掠过群芳,芳华绽放。

        这是上辈子燕长庭与沈箐相见的最后一面。

        像一个烙印,深深篆刻在他的心里。

        至死都不能忘记。

        之后他痛彻心扉,哀莫心死,唯有无边的恨意支撑着,他度日如年,恨不得立时复得大仇,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随她而去。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做了。

        燕长庭从来也没有想过,重生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轰然晕眩,混乱一片之后,两世情感,翻江倒海,他忍不住想,她是重生的,那,她知道她死后的事吗?

        ……她知道他自刎,她知道他最后杀了燕殷后自尽于她的墓前吗?

        还是只停留在她生时的最后一刻?

        她知道吗?

        她都知道吗?

        ……

        “阿庭,你怎么啦?怎么最近都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

        舟行破水,一路往北,沈箐和百里珍挥手作别之后,跳上船,凑在燕长庭身边问。

        事情很顺利。

        这大皇子相当给力,一个月时间不到,西瓯王庭改天换日,新任的西瓯王一反先前客气有礼的态度,以最强硬的姿态冷冷拒绝了大殷使团,并毫不客气告诉对方,马上滚出西瓯,否则后果自负!

        ——大皇子软禁了西瓯王,以后者能力,可以说没有翻身可能了,并向外界宣布了西瓯王的死讯,并将黑锅顺势扣在大殷头上,干脆利落撕毁先前草拟好的盟约。

        之后,迅速调整关防,关闭与大殷连通的关门,西瓯与大殷相接的边境相隔千重万重山,后者大军压境非常不实际,西瓯只要想,就做了。

        等搞定了这一切,又和岑岭签订了通商协议,以及第一批订单,还商量好绕百越边境的水路作运输路径。

        值得一说就是,这个大皇子下手真狠啊,不管沈箐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跳起来和他算丹砂矿的帐,他死活就是不肯便宜多少,又把先前岑岭递的国书拉出说话,说这是岑岭提出的价格,反正就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小气男人记!

        不过亏点就亏点吧,这个意外的友谊彻底解决了他们的后勤资源问题,贵点没有关系,他们有钱,怕只怕有钱都没地方买而已。

        总体来说,沈箐他们心情是愉悦的,跳着脚和大皇子扯皮来扯皮去,最后敲定重要物资的具体价格,最后已经登上了王位的大皇子折返潜邸,以最丰盛的西瓯席面宴请他们给他们饯行。

        ——倒不是大皇子不想在王宫设宴,而是老西瓯王刚“去世”,并不适宜宴席请客。

        还是潜邸安全多了。

        和小气的大皇子碰了一杯,干尽作别,尽兴而归,之后就踏上返途了。

        走水路,先往东,到了西瓯和百越的交界,再转道往北,这也是后续的运输水路,他们也顺便看一看。

        百里珍亲自去送他们,准确来说,是送她的新闺蜜沈箐。

        不过这家伙一直愁眉苦脸,一离开她皇兄,脸就苦兮兮垮下来了。

        “怎么办?我皇兄也不许我和木哥哥在一起。”

        这些日子,大皇子没说什么,见到百里珍和木哥在一起也装看不见,但百里珍多机灵啊,早就察觉她哥不同意了。

        有外人在,大皇子没谈这些事,但估计沈箐他们一走,就要来了。

        “他们都嫌弃木哥哥,他们是不知道木哥哥有多好!”

        木哥出身挺差的,别看他姓木,但此木非彼木,和西瓯大族木氏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母亲是安南歌女,和他的低阶武官父亲春风一度后有了身孕,之后把孩子往他家门一扔,人就走了。后来他父亲死了,被嫡母排挤赶出家门,幸好遇上贵人才被挑选进宫卫后备营。

        反正不管在西瓯还是大殷,这身世都属最底层了。

        不过也侧面印证了木哥个人素质有多强,不然都不可能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够得上公主殿护卫。

        百里珍十分苦恼:“怎么办怎么办?”

        沈箐怂恿她:“要不……你们来岑岭呗!”

        她和燕长庭可不嫌弃木哥啊!

        这哥们可是潜力选手啊,一旦有机会,绝对能成长为力拔山河的顶级悍将!

        西瓯封闭,最多偶然有次逼宫内战,规模根本就不会大,实在太埋没人才了。

        而且沈箐觉得,百里珍这辈子,公主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富还是贵都不缺的,能干出喷粪逃婚的人绝不是裹小脚的性格,既然有这样的勇气,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而且这货前世已经私奔过一次,估计马上就来第二次了,沈箐干脆提议她来岑岭算了。

        “我看你那木哥哥是个能打仗的,要不来中原建功立业吧,搞个假身份先用着,等以后功成名就,也就没什么配不上你了。”

        到时候再回娘家也不迟。

        百里珍双眼立马锃亮,“你说得有道理!”

        她立马和沈箐拜拜,一溜烟回去和木哥商量去了。

        沈箐轻笑一声,转身跳上船。

        两头微翘非常具有西瓯特色的乌蓬小船用竹篙一点,缓缓驶离码头,沈箐笑着挥手与岸上送行的人作别,回头一看,却发现燕长庭驻膝坐在船舷边上,静静垂眸盯着船身下被不断破开的绿水,不知在想什么。

        最近燕长庭都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但最近大家都忙得厉害,沈箐也没时间记仔细问问了解一下,如今总算闲下来了,她凑过来,双手趴在栏杆上,瞅着他笑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太妃?”

        也不对啊,燕长庭和魏太妃关系出来前就微妙变好了不少,最近他和太妃也没碰过面,两边来往书信她也是有看的,没什么问题呀!

        她一头细细的小辫,沈箐热衷新奇的事物对西瓯发型很感兴趣,这个在中原少女发型基础下融入小辫子的打扮最近是她的新宠,却确实极好看,她正趴在栏杆上歪头瞅着她,细白如瓷的肌肤呈健康的粉红色,眉鬓如黛,笑眼弯弯,灵动姣美得不可思议。

        “我,我……”

        燕长庭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后头却传来一声呼唤:“阿箐,沈大哥喊你矣——”

        是李瓒。

        李瓒蓑衣斗笠,正站在另一小船上撑篙,他性格爽朗,上马能打仗,下船能撑篙,从来都不嫌弃粗活重活,撑船人不够,他自动请缨就上了,没一点曾经小将军的架子。

        灿烂的春阳下,他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牙齿,一边控篙,一边冲这头的沈箐挥手。

        船小,一行人共十来只小船,沈隽坐的是另一只翘头船。

        “欸,什么事啊!”

        “不知道,你问沈大哥。”

        李瓒指了指乌篷另一边,燕长庭还来不及说什么,沈箐一站跳起,对他说:“那我去看看,回头再说。”

        她笑笑,转身几步到船尾,一跃跳了过那边,她和李瓒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齐齐露出笑脸,接着沈箐一钻,人就不见了。

        燕长庭一句话都未曾说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蹦蹦跳跳走远,阳光下她和李瓒开心的笑脸,一时之间,燕长庭感觉格外刺眼。

        前所未有的扎眼睛。

        以至于他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

        ……

        这还不止。

        燕长庭很快发现了一个事实。

        可能这所谓的伪装糊弄,全程也就沈箐一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水路走得很快,这条西瓯通百越的古水路还是比较通畅的,不出大皇子和岑岭这边的判断,百越果然在西瓯和岑岭达成协议之后,态度立即暧昧起来了,对大殷使团诉苦应是,但动的只有嘴巴,行动上非常消极,推一把都不动一下,对于西瓯和岑岭通行和交易,就装作没看见。

        水路没有阻滞,返程速度就非常之快,在二月上旬的时候,燕长庭沈箐一行就顺利返回了岑岭。

        他们从大盆地后方登岸,穿过盆地之后,抵达岑岭。

        大盆地现在框架已经划分出来了,工坊开工,投奔的流民欣欣向荣。

        等回去以后,李瓒和沈箐这对临时搭档开始正式糊弄家长了,不,正确说法是两人从船上就开始了。不得不说,效果非常之好,沈箐一旦流露出有和李瓒走近处朋友的意向,沈正崧和沈隽立马就闭麦了,不再盯着她天天叨叨。

        沈箐的烦恼没有了。

        每天拉着李瓒过去打个卡,日子就可以恢复从前,老爹老哥欣然的目光完全影响不了她,她照样该干嘛就干嘛,还添了一个大头可以打趣笑骂,日子热热闹闹,她不亦乐乎。

        她爽得,还私下和燕长庭夸了自己好几遍。

        却不知,燕长庭这边已经乌云密布狂风骤记雨了!

        “爹,哥哥,我们回去啦!爹你记得吃荣养丸,这边湿冷,您老年纪一大把了,可得多注意些啊,”沈箐今天过来,顺便送上特地让胡大夫给配制的固原养荣丸,适合中老年人食用,至于她哥,“还有大哥,你可别太忙了。”

        沈隽虽然不良于行,但如今却接手岑岭内政,他几次行动的参与加上沈箐的因素,如今已是岑岭核心人员之一,作为智囊兼掌内政,接手不多时就心里有数理顺旧务并推陈出新,数管齐下,岑岭加大盆地立的条规账目一下子清晰明了了很多。

        他是个内政高手,可惜困于身体原因从前只能当闲云野鹤,沈隽本人明显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沈箐看着也很高兴,唯一就是担心他太累了,多次叮嘱让平叔汉叔盯紧他。

        沈隽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你不怕李瓒受不了啊?”

        居然打趣她,可惜啊,沈箐不是一般女孩,她眨眨眼睛;“不怕啊!”

        她做了个鬼脸,一拉李瓒的手掉头就跑了。

        台阶上,剩下沈隽和沈正崧,两人相视一笑。

        “大郎不错,要是他和我们箐娘真能成,那即便是死,我也能瞑目了,不至于无颜面对你们娘亲。”

        沈正崧有些黯然,妻子把孩子们留给他,三个都是好孩子,可惜他这个当爹的没当好,没能给大儿子找到好的治疗方法不说还提早不良于行了,二闺女进了宫又出来,如今相隔千里不知好歹,哪怕救回来,怕也和寻常幸福难沾得上边了。

        所以剩下的一个小闺女,他格外执着,断断不肯再重蹈沈恬的覆辙了。

        沈隽安慰父亲:“她和李瓒本就多年相识,感情深厚,这次必能水到渠成的。”

        他笑:“装着装着,也就是了,这丫头脾气倔,等她和李瓒处习惯了,也就不排斥了。”

        沈隽微笑。

        其实啊,只要其中一个人有意思,后面总要简单很多的,沈隽眼尖,注意到好几次,沈箐拉李瓒的时候,或者凑得近一些的时候,李瓒那瞬间泛红的耳朵根。

        李瓒喜欢沈箐。

        每求必应,每叫必到,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只要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装着装着,很容易就变成真的了。

        这件事情,其实沈家父子已经和李信夫妻私下通过气了,两家都很赞同,并不是私下耽误李瓒。

        沈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燕长庭,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想办法去撮合沈箐和李瓒。

        燕长庭快弱冠了,有魏太妃在,而魏太妃膝下仅剩他一点血脉,对他婚配之事不用说都很重视。

        “燕长庭这个人,经历太复杂曲折,人难免也过于偏拗阴暗,并非良配。”

        燕长庭在沈家长居多年,沈隽对他的性情还是把控得很准的。

        加上身负魏氏血仇,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太复杂和太多不确定因素。

        而作为至亲,作为沈箐的父兄,他们希望她的另一边阳光开朗,简简单单。

        一如他们期盼她的下半生。

        倘若沈箐也喜欢燕长庭也就罢了,可现在沈箐分明并没有。

        ——原来,沈隽早已洞悉了燕长庭的心思!

        只是,沈家父子俩却不约而同认为他绝非沈箐良配,甚至费了很大的心思,绕着这记么一大个弯,最后才促使沈箐主动去找李瓒,伪装情侣关系搪塞他们。

        然而这一席话,却被燕长庭听了一清二楚!

        镂砖墙之后,燕长庭青筋突突,一瞬间攒紧双拳,关节用力得发白。

        这一瞬暴戾涌上心头,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沈箐的父兄,她最重视重视的亲人,这般反复多次,才勉强压下了心头暴虐的杀意!

        ——沈箐越夸,他就越如鲠在喉,他终究按捺不住,暗自前来盯梢,盯的主要是那李瓒。这是第二次。不料,今天却听到了这个令他热血刹那上涌的对话。

        呵呵,很好,非常好!

        燕长庭冷冷一笑,目光如冰。

        春季风暖,飒飒拂动枝头新抽条的嫩芽,沈隽与沈正崧就沈箐姐妹聊了有大约一刻钟,有人来喊沈正崧,沈正崧才去了。

        沈隽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正要调转方向回屋,又一阵风过,绿白色的芽衣纷纷而下,如雨,他微笑侧头看了眼,正要收回视线,不料目光陡然一定,他突然发现镂砖院墙西侧门边有一袂暗青色衣角动了一下。

        “谁?!”

        沈隽微笑一敛,提高声音!

        给沈隽推椅的李平和屋里洒扫的王汉快步而出,两人一个扶椅一个挡在沈隽面前,呈防卫姿态。

        三人一瞬不瞬盯着那个方向。

        微寒的风飒飒,花木扶疏索索拂动,半晌,那袂暗青衣角一动,砖墙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竟是燕长庭。

        沈隽不禁眉心一皱,燕长庭?刚才父子俩的对话,他听见了没有?

        他不动声色笑笑:“是阿庭啊,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进屋?”

        燕长庭和沈隽对视良久,两人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氛围,片刻,燕长庭淡淡道:“刚来。”

        “我找阿箐,祖母叫她有事。”

        他眸底暗黑如墨,在阳光的阴影下看不见底。

        “这样?可她刚出去了。”

        燕长庭淡淡说:“没关系,我去找她。”

        ……

        出了院门,巨大的合欢树如伞似盖,快步下了台阶,他在树干后刹脚步。

        燕长庭垂眸,捻起方才落在他手臂的芽衣,一碾,后者瞬间软烂成泥,被他毫不留情弹落在地上。

        燕长庭呵呵一笑,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魏太妃那天语焉不详的话,原来,魏太妃怕是早就看出来了,沈家父子不同意他。

        所以才会说出:“你想和她在一起只怕不容易。”

        燕长庭本来已经退一步的了,他此生别无所求,惟愿长伴沈箐身侧。

        她不想成婚,那也是极好的,那他就像前世那样一直守着她。

        弟弟没关系啊,反正也没人比他更亲密了!

        可现在,燕长庭发现,外在条件改变,有父兄在,沈箐单身的可能性在急剧减少。

        他先前压下的欲望立马死灰复燃,并无第二选项,他志在必得!

        “李瓒?”

        沈家父子的打算?

        他冷冷一笑,做梦!

        ……

        冷风飒飒,合欢树垂下的枝条索索抖动,一身暗青劲装的俊美青年半张脸隐没在深绿浅绿的阴影下,眼尾一点艳记红殷赤如血,眉峰不动,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凌厉。

        得知沈箐重生已经一段时间,燕长庭已经冷静下来了,所去经年,两人都没有缺失一切回忆,这是好事。

        甚至把缺失的部分填满了,感觉充盈起来,他心里的感受,和之前不知道沈箐重生之前,又不一样了。

        但这个不是关键的,现在关键是他和沈箐日后,会怎么样!

        燕长庭不知道已不能放手,知道之后,更加迫切。

        沈箐要成亲,要有恋人夫婿,那么,那个就只能是他!

        除了他,他绝不允许有其他人,除非,他死!

        这个念头伴随这齿间一抹铁腥在他舌尖碾过之后,燕长庭伸手一拨眼前的木槿枝。

        那几条过长的木槿枝被毫不留情折断在地,阳光刺目,他垂眸,可现在,他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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