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玫瑰与菲奥雷

火天使想都没想，立刻冲过去抱起倒下的魔王陛下看他的情况。其实心里已经急得快喷烟了，多年行军的习惯还是令他冷静迅速的把路西法检查了一遍——没有外伤，没有内伤，魔力无溢出。

        灵魂虚弱。

        灵魂虚弱是无解的一种损伤，它会导致灵魂的主人从内到外，从体质到武力、魔力瞬间掉很多个级别，而且只能等它逐渐恢复，外界手段无法加速它的恢复。

        他的眼睛难以从路西法手指上戴的石榴石戒指上移开，他记得不久前见到魔王的时候，对方的手指上还没有这颗戒指，而现在这枚戒指流光溢彩，路西法的灵魂则是进一步被虚弱，眼看就要毙命，米迦勒试着把戒指从路西法手指上摘下来，可那戒指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怎么弄都弄不下来。

        米迦勒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只能碰运气了——联想到拉斐尔对他说的，在光辉之殿里发生的事情，这样做能救下他吗？

        他伸出左手和路西法的左手十指相扣，让蕴含着奇怪魔气的无名指位置和路西法手上的红石榴戒指石叠在一起，当这两股红气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戒指突然发出一道异常闪亮的红光，而后，石榴石不再闪光。米迦勒扭了扭戒指，这小的东西终于松动了，他舒了一口气，把它摘下了。

        魔王大人还没有醒来，可是气息趋于平稳，米迦勒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出门在花园里寻找莉莉丝。

        路西法会放在身边的肯定是最信得过的人，他用人从未出过错，好朋友也都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堕天了——当然，除了米迦勒自己以外——他简直是路西法这辈子交友用人谈恋爱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莉莉丝好像也在找他，见到他就喵的一声两只爪子挂在了他的外套上，米迦勒捏着黑猫的两只前爪把她举起来，对着她说：“莉莉丝大人，陛下出事了！”

        嘭的一声，米迦勒手里的小猫爪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蕾丝蓬蓬裙的双马尾公主卷少女，她的声音尖尖的：“出什么事了？”

        一人一猫冲进了寝殿里，莉莉丝没忍住喵的惨叫了一声，然后她命令他把整个万魔殿所有的仆役和守卫全部清出去。

        “你要做什么？”米迦勒问他。

        “封印这里。”莉莉丝说：“不能让任何人见到这个状态下的陛下。”

        莉莉丝说完米迦勒立刻就懂了，路西法作为地狱之主，震慑这个乱七八糟成分复杂的地方要靠绝对的武力压制，一旦他本身出了问题，不要说七狱以上的天界，光是地狱里想对他动手的都能找出一堆，地狱这地方武力决定权力，秩序不是那么容易维护的。

        “我也要出去吗？”米迦勒说：“我已经知道了。”

        “你留下。”莉莉丝冷酷无情的说：“把仆役清理出去后负责这里的仆役工作。”

        “………………”

        “你信得过我？”他好奇的问。

        “是陛下把你带回来的。”莉莉丝嘟着嘴不开心的说：“陛下从不带他信不过的人回来。”

        况且你看上去很弱，当然这话小黑猫没讲出来。

        他听从黑猫的吩咐把万魔殿里所有仆役都赶了出去，其后莉莉丝站在万魔殿最中间的蔷薇花园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垂着蕾丝花边的的阳伞，小黑猫念叨着咒语，阳伞一点点变大，从黑色膨胀至浅黑色，透明亮黑色，最后像个伞状的透明泡泡球把整个万魔殿裹了起来。

        “可以了。”莉莉丝打了个哈欠：“维持这个魔法阵需要很多魔力，我先去休息了。”

        “你看着陛下，等他醒来之后在身边照顾着知道吗？”莉莉丝对他甩了个眼色就化成猫窜出去了，米迦勒很无奈，回到路西法的宫殿里守着魔王陛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心情起起伏伏，乱极了。

        拉斐尔他们研究出那个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它令路西法变得这样虚弱，可见抽取出去的灵魂有多大能量，路西法原本就非常强，就算是他的三分之一灵魂里的能量，都是能令天界某一层直接毁灭的程度了，更别说……米迦勒估算了下，最乐观的情况……被抽走的灵魂占百分之九十。

        也就是，现在的魔王陛下，就算醒了，强度也只剩下最好状态下的一成。

        更令人不敢往深处想的是——被抽走的那百分之九十，被拿去做什么了？如果他不及时阻止，剩下那最后一成会不会也被吸走？

        杂乱的念头越来越多，他都恨不得飞回天界看看那边的情况了，堕天使苦恼得挠了挠乱糟糟的黄毛，眼睛的余光一扫，只见正在床上躺着的魔王陛下，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米迦勒呆滞了一下，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陛下，早安。”

        路西法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伸出自己的左手，看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手指，面色一沉：“戒指呢。”

        “在我这里。”米迦勒也阴着脸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再戴上它的。”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语气不太对，连忙低了好几度声调恭敬说道：“抱歉，陛下，您现在需要休息，别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

        很难得的，魔王陛下没有继续索要戒指，而是重新躺回了床上：“先放你那里。”

        火天使非常想要问个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还要准备做些什么，可魔王陛下很快把他赶了出去，完全不把他一脸谄媚打算□□的嘴脸放在眼里。

        于是他唯有在花园里剪花。

        坐落于潘地曼尼南的万魔殿就是被隔离出来的异空间，蓝罩子里的二重罩子，地狱的主要光源火焰光照不到这里，它又潮湿又阴冷，就像个大型监狱，这里的照明全靠一种紫色的呼吸水晶，发光的时候变亮再变淡，起伏的频率就像在呼吸一样，这里人少又干净，杂事其实不多，唯一需要打理的只剩玫瑰园了，虽然也是永不凋谢，可修剪还是需要的。

        在他们在天堂的时候，米迦勒就对路西法说过，他不喜欢玫瑰。

        当然那时候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喜欢的花是菲奥雷，那种花又小又丑，实用性远大于观赏性，可能天界里只有他会看得上它。玫瑰才是别人给他标注上的特征，美丽娇艳，攻击性的迷人香气，他的追随着们给他献花时总是会送玫瑰，后来路西法在光辉之殿里种了一花园玫瑰，拉斐尔还揶揄他，说光之天使这是睹物思人啊你快搬到人家家里去吧。这种不可为外人道也的苦水他也只能给拉斐尔一个爆栗发泄一下，路西法大概想营造一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浪漫的氛围，后来米迦勒站在光辉之殿的玫瑰园里问他你知道我不喜欢玫瑰吗？路西法说我知道。米迦勒觉得那时候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只是其中一方的一厢情愿而已。

        于是黄毛堕天使修建玫瑰园修得更用力了。

        发泄一样的修完了一堆玫瑰，米迦勒站在花园里用毛巾擦了擦汗湿的脸，抬头一看，魔王陛下正在园子里散步，他的精神状况已经比躺在床上的时候好了很多，看起来，虽然缓慢，灵魂已经在逐渐修复了。

        “我的玫瑰园怎么样？”万魔殿的主人问。

        “很好看。”米迦勒说：“陛下，您真的很喜欢玫瑰。”

        “很多人都这么以为。”路西法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喜欢玫瑰。”

        米迦勒沉默了一下：“您的友人或者爱人喜欢玫瑰？您是为他种下的吗？”

        “不。”路西法轻叹：“很可惜，无一例外都对这种美丽的植物不敢兴趣。”

        “那您为什么要种它呢？”米迦勒忍不住问：“因为它好看？因为香味好闻？还是有别的理由？”

        魔王陛下笑了一声，并不回答。

        “我有一种很喜欢的花。”路西法的声音很低：“叫菲奥雷，是不起眼的野花，很多人甚至没听说过它的名字。”

        米迦勒觉得自己的心脏实打实的漏跳了半拍然后咚咚咚跳个不停，他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您喜欢那种野花，不喜欢玫瑰，应该种一个园子的菲奥雷呀，为什么要种玫瑰呢？”

        “菲奥雷不好看配不上我的花园嘛。”魔王陛下摆了摆手，米迦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魔王大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开玩笑的。”

        “因为活不下来。”路西法幽声道：“菲奥雷是战场之花，只在最艰苦的地方生存，花园里反而活不下来，无论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那为什么种玫瑰？”米迦勒问：“还能种别的花，为什么要种玫瑰？”

        “报复。”魔王陛下摘了一朵玫瑰放在唇间说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在我的玫瑰园里绽放呢，这朵又丑又小的野花，你看，玫瑰，比你大又比你美丽，它就愿意在我的花园里扎根。”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路西法闭上眼睛闻着花香：“当我的花园大到覆盖整个天堂与地狱时，你会后悔的。”

        “你也这么想的吧？”魔王陛下盯着米迦勒小小的、细瘦的身体和一头杂乱的黄毛说道：“梅菲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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