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归梦阁。
时微捧着一盏桃花酒盏，惬意地啜饮着清甜好喝的绛桃春。
她偏眸看向身旁一身红衣低头写着什么的人，放下酒盏凑过去看她写字。
“掌门师姐……大师兄……”她念着淡桃色纸张行云流水的字迹，歪头望向她，问道，“姐姐要给师叔们送去么？”
“那多累。”姜澄音摇头，手中笔尖落在纸上，“当然是等他们自己来拿。”
“哦……”时微点点头，“姐姐若要忙，我便先回去了。”
姜澄音伸手去拦住她。
“走什么。”她拉着时微的手腕，弯着唇温声与她说，“他们来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谁也碍不着谁。”
她轻叹一声。
“还是说，微微觉着与我一同待着太过无趣，不想与我说话了？”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时微连忙否认，脸上有些窘迫的红。
她只是怕打扰姐姐与其他师叔，是她表达欠妥，竟让姐姐误解了她的意思。
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轻点着。
“我不走就是了。”她轻声说。
姜澄音看着面前人过分娇俏的人，心中某些欲\望蠢蠢欲动，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她忍不住勾起唇，半是揶揄打趣，半是认真地说：“那微微是喜欢与我一起了？”
时微瞧着她，觉着这话有些奇怪。
有些……像是道侣之间的话语。
时微看着她的表情，又觉着这个的想法太过轻慢，平白亵渎了面前人。
踌躇片刻，她点了头。
她也的确喜欢与面前的人一起。
虽然两人正经相处不过两日，但每每与她一起，时微总觉着格外舒坦。
她喜欢阿音姐姐周身散发出来的柔和的气息。
唇角勾起，姜澄音扬眉望着她：“真的？”
时微瞧见她扬起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扬起来。她抿唇轻轻笑：“真的。”
姜澄音低头，将写好的名字粘到酒坛上，指尖轻点，淡桃色的纸张与酒坛融在一起，只剩下横姿的笔墨。
她偏眸看向时微，狐狸似的眼睛轻扬，笑得温柔又魅惑。
“我也喜欢与微微一起。”
时微迎着她的笑，只觉得莫名耳热。
阿音姐姐实在是好看得过分。
她捧着一杯绛桃春轻抿着，看着姜澄音贴上名字的酒坛。
“怎么没有何师叔的名字？”
她以为是她忘了。
姜澄音沉默些许，笑了起来。
“晚些我亲自送去琀崇峰，给师姐赔罪。”
时微点了头，想着她以为何师叔在生她踩坏灵草的气。
“我随姐姐一起去。”她弯唇笑着，“若是何师叔再罚姐姐去山上种灵草，我也可以帮着姐姐一起种。”
姜澄音轻轻地勾了勾唇，想起她昨日在归梦阁外说的。
她曲起手指轻弹在她的额：“这三日莫要动用灵力，微微忘了？”
时微缩了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往上一点的地方。
面前的人看起来是恼了要弹她的额头，指骨处却用灵力缓冲着，软软的，一点都不疼。
姜澄音望着她笑。
“晚些我自己去便好。”她说，极轻地停顿了一下，“想来师姐……不会太怪我。”
时微乖乖点了头。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矮桌上放着吃食与桃花酿，一边闲聊着。
姜澄音望着她。
她原先以为，微微知道了自己体内存在魔气之后会像上一世一样接受不了。她将她带去结界内，也是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
她提前点燃了安神的花，想着若是微微太过激动，便先用灵力将她安抚下来。
可微微比她想象中也要冷静的多。
没有周琼那些人的干扰，时微很快接受了魔气的事实。
姜澄音忽然觉着她并没有自己以为中的那样了解时微。
在成为那个阴郁的魔尊以前，微微的身上，不只有娇俏可爱、温柔善良。
还有很多很多她从未了解到过的方方面面。
姜澄音轻轻勾了勾唇，心中轻轻叹喟。
真好。
还能从头开始，再了解她一次。
“阿音姐姐。”时微趴在桌上唤她一声，发髻上的桃花簪随着她的动作轻晃着，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时微抿唇浅浅笑着，明媚清澈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只要不轻易让情绪临界，便不会有事的，对么？”
“是这样。”姜澄音点头，她轻顿，忍不住又说，“魔气一事，除我之外，莫要再让旁人知晓了。”
“知道啦，姐姐。”时微弯眸笑道，“你已经叮嘱过很多次了。”
姜澄音也笑起来，狐狸般的眼睛轻轻扬起：“微微是嫌我啰嗦了？”
时微摇摇头：“才没有。”
她偏眸望向归梦阁外，望着那占了逐月峰大半个山头的桃花林，
“我很喜欢天山。”她说。
很喜欢天山的同门，即便他们中有些人会有各种各样或许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很喜欢天山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处湖海。
很喜欢师父与师叔们。
也特别喜欢，带她来天山、总是一身红衣、温柔好看又可爱的阿音姐姐。
“我想留在天山。”
姜澄音望着她认真的眼眸。
片晌，她扬起一抹笑，眉眼明艳又张扬。
“好啊。”
她说。
微微喜欢，便留下来。
她会去为她寻得洗去魔气丹药灵器，大不了逆着天道，将周琼杀了又如何。
“微微。”
“嗯？”
姜澄音微笑着望着面前的人，柔声说着：“若是有一日，那周琼来招惹你，你莫要杀她。”
这天道，让她来违逆便好。
便是降下道道天雷劈得她魂飞魄散，也要护得微微周全。
护住此刻面前的、娇俏明媚的笑容。
时微瞧着面前的人，心中泛起淡淡的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感觉。
片刻，她点头，应了下来。
阿音姐姐交代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糕点零嘴吃得太多有些腻了，时微便让姜澄音将桌上的东西撤了，只留下了清甜好喝的果酒。
这几日不能用灵力，无法使用清月剑。修炼一日不能落，她便问姜澄音借了本心法在归梦阁研读了起来。
姜澄音支着下巴，望着面前认真读书的人。
只有在微微将目光转开时，她才不用去收敛心中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感情，席卷着恋慕的目光贪婪地将面前人俏丽的面容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从前将微微从山下带来之时，她本是见她天资卓越适合修炼，又觉得与她有缘，想收她做个真传弟子。
只是那时她破镜在即，需要闭关两年，怕将人耽误了，便将她交给了掌门师姐。
若是早知道后来那样，她便是压着灵力晚些破镜，收了这个徒弟又如何。
这样，她从一开始便能护着她。
而不是到后来，她迟钝地明白自己心意不久，时微便被掌门师姐送去了雪山之巅，去取那洗髓易骨的万年雪莲。
万年雪莲生于雪山之巅，可让魔族洗去魔气，脱胎换骨。
由雪山神迹的十八道天雷守护者。
彼时微微不过堪堪踏入化神境，根本受不住十八道威力极强的紫极天雷。
她毫无准备匆匆赶去，只得以肉身强行替她挡下道道紫雷。
数道天雷劈得她丹田识海尽毁，她的修为也因此散尽。便是何师姐也无力回天。
姜澄音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那时她将微微牢牢护在身下，道道紫雷劈下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怀里人的表情，可她知道，怀里的人虽被她禁锢动弹不得，却是在竭力运转着周身灵力，想要让天雷绕过她，引到自己身上。
于是她封住了怀中人的灵力。
也是那时，她第一次向时微表露心迹。
从雪山之巅回到天山之后，她昏迷了几乎一整年。
后来，她和时微成为了道侣。
她原以为掌门师姐向来惯宠她，如此便能解了时微的困境。
可后来掌门师姐剑指向她，要她天山与魔尊二选一。
现在想来若不是她，微微也许可以早些离开天山。
早些离开天山，后来的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她们每个人，都是天道的棋子，每个人都被算计在内，一个一个成为周琼的垫脚石。
“阿音姐姐，”时微抬眸望向面前的人，怔了怔，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面前人的声音洋洋盈耳，姜澄音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望着她湿了眼。
“今日风太大，被花粉迷了眼。”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扬眉笑了起来，竭力掩饰着方才的失控。
“没什么的。”
时微瞧着她，轻浅的风携裹着桃花的香气轻轻吹来，扬起了面前人柔顺的乌发、柔软的衣摆。
她笑着，眼角却还有一丝红的痕迹。
眼睫微动，时微将面前的书本合上，起身绕过横在两人面前的矮桌，走到姜澄音面前，蹲坐下。
在面前人怔愣不解的目光下，时微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阿音姐姐。”她唤她，眉目清浅，声音轻而柔，“我能抱你一下么？”
“当然、”姜澄音愣了愣，喉间倏然哽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可以。”
时微伸手，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掌心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姐姐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与我说。若是有人惹你烦了，姐姐不好出手，我去帮你揍她。”她说得认真，“若是现在那人我还打不过，我便记下来，等日后修炼超过她了、打得过了，再去替姐姐去揍她。”
“我会好好修炼的，姐姐，你莫要难过。”
姜澄音靠在她的肩上，笑着，眼眶中却抑制不住地集聚起眼泪。
她活了几千岁，如今却被自己的心上人当做一个闷闷生气的小孩一样哄着。
“知道了。”她应着，低头轻笑。
“谢谢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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