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物换星移几度秋

温庭晚从未这样想过，听着张泽旭的话，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思绪因为这样的猜想变得天马行空起来，再看过去那一对小儿女，突然无语了。

        “等晚些回家了，我再审一审阳哥儿！”温庭晚看到了张泽旭眼中的兴味盎然，即使平时对温庭阳这个弟弟并不是很满意，却也不代表着她能让人看温庭阳的笑话。哪怕是跟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样看着温庭阳长大的张泽旭。

        因着他们的父亲相交颇深，三家人也时长一起的关系，孩子们的感情很好。温庭晚与张泽旭年纪相近，以前林霁玉，也就是林如海的庶长女安安，三人性情相合，相处很是融洽。后来有了温庭阳与林黛玉，以及张泽旭的妹妹张清旭，他们仨年纪接近，却并不爱一起玩。

        张清旭更乐意粘着哥哥，温庭晚不喜欢自家调皮捣蛋的弟弟，更乐意带着张清旭这个乖巧的小妹妹，而安安与林黛玉之间相处时偶尔会因为某些事情显得尴尬，因而他们自然而然地就分成了两处。不知道为何，温庭阳与林黛玉是最最好，从小到大从未吵架。

        温博然与李香香有两儿一女，幼子温庭陌今年才两岁，日常都是呆在家中被李香香带着，不同已经有自己院子并且已经进学的温庭晚和温庭阳，他跟姐姐哥哥感情挺好，却不常一起。

        张柏邧与妻子覃氏对此艳羡不已，一直努力在造人，不过都没有成功，好在已有一儿一女，日子也算是和美。如今最最让他们期待的就是贾敏腹中的孩儿，若是个男孩儿，意味着林家有后，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

        张泽旭本来也没多想，是因为屋里头有个丫鬟心太大，被覃氏收拾了之后，跟父母亲谈心一番才在他们的指引下开了窍。他看了看径直坐着看向弟弟发呆的温庭晚，眸光落在她昳丽的侧颜上，最后落在了绯红色绣着桃花的衣角，静静等她回过神来。

        张清旭也不开口，就这么坐在哥哥身边，乖乖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往嘴里送的同时不忘了给自己倒茶。张泽旭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又给她递了块糕点，投喂的动作十分熟练，显然是常做。

        温家位于苏州的宅子有书院，先生是温博然请来的名师，从小教导他们，很是不错。只是温博然年前调职到了镇江府，赴任后，家属也不好留置在苏州，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

        原本温博然是打算继续将书院办下去，他的父亲温鸿敏闲赋在家，有他的看顾完全是可以放心的。但林如海去了湖广，张柏邧留在扬州，并不是十分近的距离，让孩子们就这么放养着显然是不合适。于是三家人商量过后，还是将孩子各自领回家。

        温庭晚姐弟俩有刘先生教导是完全不用担心，张泽旭则在张柏邧的安排下进入了江南的一处颇负盛名的书院，开始了自己的苦读备战科考生涯。不是世家，不是豪门，只能靠自己。张家能给与的助力很多，但如果他自己不努力，一切等同于零。

        林如海将两个女儿接回家后，是打算请一位名师回家坐镇教导，还未付诸行动就被贾敏制止了。读书习字明事理自然是很好，可女孩子又不是要考科举，重要的还是培养一些闺阁少女应该具备的才艺，也方便日后跟同龄人交流互动。

        她吃过亏，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日后也跟自己一样。

        于是，在她的坚持下，请了位女夫子，以及颇负盛名的教习嬷嬷，开始了对两个女儿的培养教导。没过多久她便怀孕了，精力不济，也自然就敦促不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如今林霁玉要去庙里为她祈福，林黛玉远赴京城替母尽孝，贾敏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眼下她能顾得上的只有腹中的孩子，也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此，林如海暗暗盘算，等林黛玉到了京城，得托关系给她找个先生才好。

        不拘着贾府是什么规矩，林家的孩子，得按着他的安排来才是！

        这会儿没了姐姐的打扰，温庭阳饶有兴味地跟林黛玉传授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实战经验，从前他随着爹娘一起去外出游玩时，曾祖母去世回乡奔丧时，说得头头是道，竟像极了小老师，开始传道受业解惑。林黛玉时不时点头，脸上微微带着笑容，没有了刚刚跟温庭晚说话时的愁绪。

        分明应该是一样的嘱咐，这会儿林黛玉心中也有不舍，也有感伤，但她只要一见到温庭阳，就很难酝酿离愁别绪。

        “可说好了，到了京城一定要多给我们写信，反正家里有人，到时候就让春喜带去林家，托给来福叔就好了。”温庭阳毫不客气地给她出主意，让她尽量使唤人。尤其是林家的人和资源，大大方方地就给许了出去。

        只要林黛玉能用得上。

        因为不确定自己上一次调任会不会回京，温博然让来福带着人回了京城的宅子，安排把两处小的卖掉，换个大宅子。他在江南安了家，青杭镇是故乡，至于未来，应该还是会到京城去，提前准备，才不至于日后措手不及。

        反正，因着搭上漕运的顺风车，他这些年也攒下来了不少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换成商业，说不得还能升值。

        京城里有来福坐镇，他筹办起事情来很是利索，但该请示温博然的从来也不会含糊，以至于日常来往的信件不少。温庭阳问过，都是通过漕帮的运送线，比之官驿要快上三分之一的时间。

        他后悔极了，从前爹爹问他要不要养鸽子寄信的时候，温庭阳因为怕麻烦拒绝了。而温庭晚就有属于自己的三只信鸽，她跟张泽旭来往的信件，都是通过信鸽传递的。

        “你说我若是跟爹爹说要一只金雕，他会同意嘛？”温庭阳将脑袋凑到林黛玉耳边悄声问道，明明刚刚还在一本正经说着话，这会儿话题跳脱到了这儿，让林黛玉有些无措。

        她愣了愣，见温庭阳的视线偷偷扫过温庭晚，突然就领悟了，拆弹而噗嗤一声笑出来，“像话本里能日行许多里，训练有素的金雕，都不是我们能够拥有的。信鸽也是可以，但是路程太远，中途容易出问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怕麻烦，会常常写信给你们，到时候就让来福叔帮忙带。”

        林如海给她安排了好些仆妇，除了春喜和爱喜两个小丫头之外，还有两位妈妈，一位教习嬷嬷。甚至，还有俩机灵的小厮，说是放在外院，能帮着跑跑腿。

        至于这一次跟着一同进京的其他人，到时候会直接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收拾好了，林黛玉哪怕是不住，也是好的。

        “那可说好了，这样好了，像以前那样每日都写不可能，路上大概也需要一些时间，就五日一封好了。”温庭阳直接拍板，“放心，到时候我也会给你写信的！”反正自从他们分开之后，信件来往从未停下来过，只是这一次距离变远了而已。

        林黛玉勾了勾嘴角，被人惦记的感觉真真好，她笑意盈盈地说道，“那便说好了，五日一封，你可别忘了！”她不忘嘱咐一句，以温庭阳这马大哈的性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紧紧盯着温庭阳看，想要得到他的保证。温庭阳与林黛玉如今不过十岁有余，因着从小亲近，家里也没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对他们一贯是放任不管。同理，马上快要及笄的温庭晚，原本应该要遵守规矩跟外男保持距离，温博然也是任由她与张泽旭正常相处。

        这边两人说着话呢，那边回过神的温庭晚回头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张泽旭，心头一慌，脸上却还是镇定自若，“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脸上有东西？”她变被动为主动，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书院的生活还好吗？”虽然一直保持通信，偶尔还会见面，但温庭晚还是忍不住关心几句。

        她想到了爹爹前些天提到的话本，那女扮男装进了书院读书，最后跟书院的一位书生喜结连理的烂俗桥段，忍不住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连带的也将原本的蠢蠢欲动给搓掉了。

        她十分肯定自己不会面临这样的囧境，以她的性格，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还行，先生的水平都不错，也认识了几个能聊得来的朋友，同窗大抵都是认真读书的人，休沐时还能约着一起春游赏花。”张泽旭勾了勾唇角，隐下了后半句，他们可不仅仅是春游赏花，还狎妓游湖，饮酒赏乐。

        哪怕他还很年轻，哪怕他的同窗们也都不是多大年纪的男子。偏偏他爹觉得很正常，并不阻止甚至暗中怂恿，哪怕娘亲耳提面命叫他不准乱来。张泽旭去过两次，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便不再赴约，慢慢的，只剩下几个志同道合的能称之为朋友的同窗尚有往来。

        离别总是来得很快，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那边东西已经装好，官船出发的时间都是定好的，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而耽误，那怕是林黛玉。

        在大家的目送下，林黛玉在仆妇的护送下上了船后，很快，嫁接在码头上的桥拆解掉，鸣笛声响起，官船扬帆起航。

        站在甲板上的林黛玉看着渐渐缩小的亲人朋友们，这才放任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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