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了如何算苍生？

余生等了片刻，未听到莫玄发话，倒是见着对方一直皱着眉低头沉思。
  顺着莫玄的视线望去，触及对方手腕间自己的那只手时，她脑中警铃大作，旋即反应过来慌张松手，忙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腕间温温软软的触觉消失，莫玄后知后觉的回神，眉间却是越拧越紧。
  他方才……居然出神了？
  还是因为一只手？
  “我真不是故意的。”余生再次解释，见对方不理，又补充道：“我刚才说的话也是胡说八道，能遇见你其实是我这几天最大的幸事，一点儿也不莫名其妙。”
  “幸事？”莫玄抬眸。
  余生连忙举手保证，郑重点头：“对，幸事。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事。”
  若是没有莫玄，她早就死了，哪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
  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幸事！
  莫玄定定的望着余生，那双眼眸还带着一丝水意，清澈明亮。须臾，他收回视线，淡淡点头：“嗯。”
  话落，他提步向前，余生还没来得及跟上，他已经再次停下。
  余生不明所以，几步上前。越过莫玄身上，直到此刻，她才看见不知何时已经到他们前方的那个青衣少年。
  原来，莫玄突然停下是因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青衣少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前面？
  他刚才突然提步也不是要丢下她，而是要查探青衣少年的异常？
  “他怎么会到我们前面？”余生道。
  “正常。”莫玄理所当然。
  此地本就是这些鬼怪的地盘，它们在哪里出现，怎么出现……都不奇怪。
  余生了然，又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莫玄未答，而是道：“你决定。”
  “啊？”余生微愣，颇为不好意思道：“这不好吧！我又没什么本事，怎么能擅自做决定呢。”
  莫玄默然以对。
  余生小心询问：“那……我们……赶紧走？”
  莫玄神色淡然，但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却满是复杂，定定的望了人半晌。
  “呃……”余生被盯得难受，眼神游离的看了眼青衣少年，又回头道：“你有什么高见可以直说。”
  “并无。”莫玄收回视线。旋即，他主动牵起余生的手，随后拉着人越过青衣少年快步离开。
  余生愣愣跟上，垂眸扫了好几眼两人拉着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
  脑中来来回回的闪过好几次这句话，最后只剩下一声嘟囔：“既然你也不想多管，那刚才我说赶紧走，干嘛那样一直盯着我……”
  “吾以为……”莫玄显然已经听见，言语微顿，轻声道：“你会选择一探究竟。”
  余生眉毛一挑，奇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莫玄简明扼要：“心怀苍生。”
  “心怀苍生？”余生淡淡一笑，似乎有些高兴又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确认道：“你说我？”
  莫玄微微点头：“嗯。”
  余生颔首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也受之有愧，但还是多谢，你能这么看我。”
  “……”
  余生心情大好，又道：“不过，即便是心怀苍生，但那少年早就已经死了，如何算苍生？”
  莫玄脚下一顿，侧首看她，疑道：“死了便不算苍生？”
  “死了如何算苍生？”余生反问。
  何为死？
  生命走到尽头。
  生命已尽，又何谈‘生’字？
  “倒是……”莫玄垂眸，似在怀念什么，悠悠道：“……第一次听闻这般解释。”
  余生讪讪，实诚道：“其实什么生啊死啊的，我胡说八道的。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心怀苍生，而是纯粹的多管闲事。”
  “……”莫玄微怔。忽地，他低首一笑，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温柔了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眼前这个人和‘她’，似乎……完全不一样。
  余生一脸莫名，动了动被牵着手，小声道：“还走吗？”
  “嗯。”莫玄本是想带着人继续走，却在看向余生身后时，突然微微眯眼。
  见莫玄应了声，却没有动作，余生顺着莫玄的视线扭头看去。
  那青衣少年再次出现在他们视野，嘴里还在叨叨着什么走走走走走……
  余生微微凝眉，疑道：“他怎么——啊——”话还没说完，她被那青衣少年突然的变故吓得一哆嗦，惊叫出声，更是连忙回头直接躲进莫玄的怀里。
  莫玄身形一僵，眉峰缓缓蹙起，却也没有将人推开。
  他冷着脸看向那青衣少年。青衣少年此刻正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准确来说，是青衣少年的身体向那方走去，而青衣少年的头却是转向的他们，嘴里也依旧还在叨叨。
  很明显，青衣少年的头已经被他自己生生拧断，因为他的身体和他的头要向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走。
  “他怎么回事啊？”余生低头埋在莫玄胸前，闷闷出声。
  莫玄面无表情道：“死魂形状千奇百怪，这并不稀奇。”

  “你当然不稀奇！”余生闷声开口，不满道：“我从未来过地界，此前更是接触人族最多，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些？”
  莫玄冷哼：“你是仙族，居然怕这些东西？！丢人！”
  “……”余生龟缩，识趣的不再接话。
  *
  良久，莫玄冷声开口：“那死魂已不见踪迹。”
  “真的？”余生不敢抬头。
  “嗯。”莫玄道。
  余生一愣。
  低沉的嗓音自头顶而下，耳畔不止是这声轻应，更是带着眼前人胸腔微震的动静，直扰得她耳尖发痒。
  莫玄不耐：“还不起？”
  “啊？哦……”余生愣愣离开对方怀里，又不自在的后退几步，离人远了些才安心下来。她道：“多谢。”
  莫玄扫了眼余生的动作，没有理会，而是道：“那死魂的异样太多。且不说魂魄残缺，它方才的变故实非理所应当。”
  那青衣少年的身体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召唤走的，而它尚还有一丝意识，不愿意去，才会出现刚才那种人身断裂分离的情形。
  余生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道：“那我们要去吗？”
  莫玄挑眉道：“因苍生？”
  “……”余生眼神躲闪，没有接话。
  “蓬莱老儿竟未教你‘苍生’二字……”莫玄轻叹。这一次，他没有忿然作色，反而言语间染上一丝喜色，道：“吾认可，此事也算蓬莱老儿做的唯一一件正确之事。”
  顿了顿，喜色消散，他又道：“但……你不该如此。”
  你本就，心怀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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