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今晨时我的发丝……断了。

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霉娘跟在余生身旁，疑惑道：“小殿下，那点儿银子于您而言并不多，您为何舍不得？”
  “钱财再多也总得花在有价值的地方。”余生神色淡淡，随意道：“那玉镯我固然喜欢，但它在我眼中它还值不了这个价，既然不值我又为何要浪费自己本拥有的？”
  “……”
  霉娘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余生身上，她总觉着小殿下这话中似有深意。
  余生恍若未觉，又道：“不说这些了，我还要去找我朋友。”她扭头看霉娘：“天宝阁事务繁忙，我也不去打扰了，你自便。”
  霉娘似未明余生之意，跟着余生的步调，道：“霉娘可陪小殿下寻人。”
  “……”余生步子一顿，眯着眼打量霉娘。霉娘大方一笑，毫不在意，光明正大的任余生审视。
  须臾，余生敛了眸子，淡声道：“霉娘，你我几百年朋友，若有何事你直言便是，莫要同我拐弯抹角，或者……”她抬眸静静凝视霉娘，语气不善：“……予我设套。”
  “……”霉娘微怔，倏尔他挑挑眉，低头一笑，道：“小殿下怎的了？百余年未见竟如此防备于我？”
  余生皱眉道：“若霉娘不愿多言，便莫要跟着我了。”言罢，她便想快步离开，却被霉娘抓住了手腕。
  她神色不耐的看着霉娘，一双眼眸染着丝丝凉意。霉娘毫无畏惧，直视余生，语气夹着欣慰，感叹道：“百余年未见，小殿下长大了啊！”
  若是曾经的余生，哪会有这般眼神，这般气势。而且，每每见着他时，不是小孩儿心性的黏着他，便是后来尴尬的躲着他，断不会似如今这般模样。
  余生手上挣扎，试图抽回自己被握着的手。几次未果后，余生已然准备动用仙力，霉娘见势不妙，微微一叹，无奈松开了人。
  他态度诚恳，言辞认真：“小殿下，霉娘并无他意，只是不放心小殿下的安全，想保护您。”
  “不放心我？”余生眉间微皱，此话从何说起？
  霉娘轻叹一声，直言道：“最近，三苗不太平。”
  “……”余生脸色一言难尽。
  这话，可真耳熟……
  曾几何时，她也在地界听‘薛十’说过此话。不一样的是，‘薛十’所言是：地界不太平。
  她的视线紧紧定在霉娘身上，想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别有用心。
  半晌无果，她无奈收回目光，声音微沉：“有何不太平？”
  霉娘道：“三苗境内，最近有不少妖族接二连三的突然失踪。”
  余生眉头微松，不在意道：“三苗向来来去自如，每日人来人往更是不少，许是他们离开三苗去了旁的地方，你不知晓罢了。”
  霉娘拧着眉，正色道：“旁人我不知晓，但妖族踪迹绝不会瞒过我，也不可能会骗过我。”
  余生一怔。能洞悉所有妖族之踪迹者，会是何身份？
  怔然片刻，她未曾深究，而是道：“此事从何时开始的？”
  “约摸……”霉娘垂眸想了想，道：“几日前。”
  几日前……
  余生低头沉思，这时间竟与皂殇逃离蓬莱的时间相吻合？巧合吗？还是这其中是有什么联系？
  思忖良久，她忽地抬头，狐疑道：“既然是妖族出事，你便去保护妖族，来护我作甚？”
  “小殿下，今晨时我的发丝……”霉娘抬手抚过自己鬓角，垂首道：“断了。”
  余生蹙眉不解。
  发丝断了？头发掉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拧着眉踮起脚尖细瞧了两眼霉娘的鬓角，除了又浓又密的黑发什么也未瞧出来。
  霉娘被余生的动作逗笑，还特意微微侧首让余生瞧的更仔细。
  “……”余生默默站好。明明什么都瞧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么动作一下的意义在何处？！
  似察觉余生所想，霉娘侧回头。他笑意散尽，也不再玩笑，神色凝重道：“上次我发丝断时，还是十万年前。”
  余生：“……”
  她是应该感叹一句：你头发真结实！
  还是应该来一句：你居然都这么大年纪了？
  或者：十万年前怎么了？
  正思绪乱飞间，霉娘已然开口：“我活过数万年，至今断发三次。”
  余生正了神色。她对霉娘的身份既然已经有所猜测，那对方口中的断发一定非同一般。
  霉娘的声音继续响起：“一次，上古魔界祭魔阵现，差点危及天道；一次，上古六界覆灭，神族凋零；这第三次，便是今晨。”
  余生心中一凛。两次断发都是天地存亡之际，如今会例外吗？
  无人敢赌。
  六界已逝，现今危及的便是三界。
  她咽了咽唾沫，思绪依旧清晰，疑道：“这同你跟着我、保护我有何关系？”
  霉娘道：“断发之际，我会看见祸起之时。”
  “你看见了什么？”余生连忙追问。
  “我看见……”霉娘缓缓启唇，临了却停了下来。
  余生神色微急，正张嘴欲问，天色却忽地一暗，天际瞬间聚集滚滚雷云。

  “出什么事了？”
  “要下雨了吗？”
  “下雨？下什么雨？”
  “下个屁雨！那分明就是雷劫应！”
  “雷劫？谁的雷劫？”
  ……
  街上的人相继停下步子，视线落在天际，三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对天色忽然的变化猜测纷纷。
  余生一脸不安的望着天际，直觉这天色变化非同寻常。周遭嘈杂的争论声还在继续，忽地呼呼狂风而至，直接席卷整个三苗。
  “这怎么还起风了呢？！”
  “啊呸！呸！这沙——啊呸！吹得我呸！呸呸呸！”
  “你快呸——别说啊呸……”
  “还是呸呸——快找个地方避避吧！”
  “对对对，避避避——啊呸！呸……”
  狂风不止，随着几声提议而起，街上的人群一哄而散，可归家的跑回家，不能回家的则跑至周遭可进的屋子里，反正能躲则躲。不过几个眨眼间，街上可见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余生也收回视线，想叫霉娘一起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岂料，她再次看向霉娘时，他脸色苍白，七窍渗出点点血迹。
  “霉娘！”余生一惊，连忙将人扶住。她急道：“霉娘，你没事吧？”
  “无……事……”霉娘本是想摇摇头，却是一个身形不稳，晃的直往地上栽去。若非余生扶着，他怕是已然躺在了地上。
  余生半跪在地上，将霉娘的身躯揽在臂弯间。她看看天际，又看看霉娘，后知后觉想通：天机不可泄露。
  她声音微哽，道：“霉娘，我不想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霉娘虚弱的笑了笑，宽慰道：“小殿下，我不会有事，顶多就是再睡个十万年而已，不妨事。”
  再？
  余生疑上心头，也没多问，只道：“别说没用的，我现在怎么救你？”
  霉娘又是一笑，也不知是被余生的话逗笑，还是旁的。他轻声道：“小殿下，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余生听话凑近，霉娘气若游丝，缓缓道：“它定下世间法则，自己也当遵守，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它阻不了，却也不愿万物覆灭，因为若是如此，它亦会覆灭。它赐我如此神通，就是要我泄露天机的。它做不到，便由我来。”
  它？
  余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一脸不知所云，她急道：“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慢慢听，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霉娘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道：“所以，它舍不得我死的。小殿下，你无须担心，我死不了。”
  余生染上一丝恼怒，却见霉娘忽地抬手，一指点上余生额间。
  这一指似乎用尽了霉娘的所有气力，他脸色白的骇人，道：“小殿下，我看到的便是如此。”
  言罢，一缕红光没入余生额间，旋即余生眼眸微睁，一脸惊诧。而霉娘在此一瞬间，满头黑发尽白，缓缓闭上了眼。
  点上额间的手骤然而落，余生回神，忙看向臂弯间双眼紧闭的人。她轻晃道：“霉娘？霉娘？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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