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魂互换
再三考虑，徘徊不定，孝雄斟酌接下来的语气，词汇。
终于，他下定决心。
电话拨出，很快接通。听筒那边传来哒哒声，像是鞋跟敲打在地面的声音。
“喂？”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孝雄连忙把电话挂断。
“嘟……嘟……”
心跳不停，他已经觉得有些窘迫。在打给她之前，他其实想好了怎么问她，怎么和她说话。
就像之前那样，在那个凉亭里，放松，自然，无拘无束，用不着紧张。但当她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孝雄就软了。
他垂头丧气，撂下手机。为自己的懦弱、胆小而呕气，同时为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而窃喜。
还是不跟她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孝雄决定当个缩头乌龟。
……
龙淮君看着手机里陌生的来电号码，沉默稍许。在其下，上一个聊天记录是真川百秀子。
昨天秀子和她说明了情况。
她多少能猜到，这个电话或许是那个高中生打来的。要回过去吗？他既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她心有愧疚。
在和他相遇的两个月里，她一直隐瞒着他。教师的身份也一直没和他公开。
现在，那个高中生肯定很生气，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她。
她没做好准备回答他。
她决定，当个缩头乌龟。
熄灭屏幕，她重新走向台阶。
她身处在一大段连贯的坡地上。这边是小镇的边缘，对应着湖滨森林。镇上唯一的神社便建于此处。
她今日来，是想和三叶——或者名叫立花泷的少年确定一些事情。
……
立花泷今天不再这里，真真实实、的的确确，是三叶站在她的面前，而非那个少年。
这个腼腆的女高中生，抱歉的递给自己一个眼神，在将她领到客厅后，递上一杯茶水。
“抱歉，只有这个。”
是指茶。
“婆婆不喜欢喝饮料。所以没有买。”
龙淮君毫不在意，稍稍品茗，但捏着茶杯想不出什么赞美之词。茶这种东西，在她的味觉系统里也没有幸免于难。
环顾四周。宫水家的房子是很复古的设计，精致复古，在走廊下还别具慧心地引来了山上下来的溪水。
典型的日式结构，院子承接森林边缘的枫木丛，有大片大片的枫叶。
时维八月，枫叶已在换色的中途。
不久后的秋天，这个院子里就会有火红的枫丛。绝对是个非常美妙的场景。
“三叶，我来其实是想问你，你和立花泷的事。”
三叶扭扭捏捏，脸色羞红。脸上洋溢着欢喜和奇妙的幸福感，她想必是满意如今的状态。和那个名为立花泷的少年互换身体，尝试别具一格的生活。
“这个……那个……嗯，确实，确实如此。”她支支吾吾，点头确定。
接下来，龙淮君像是做调查问卷似的，抛给小姑娘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问题。眼前的高中女生显然被问懵了，下意识的点头，或者摇头，凭借直觉回答她提出的疑问。
比如身体是否无恙、交换身体后是否有不良反应。
宫水三叶想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就会忽然低着头，然后蠕动嘴唇，用细若游蚊的声调做出回应。
龙淮君意识到自己的强势，适时打住，缓和尴尬的气氛。
“如果三叶你有什么难处，我就不问了。”
“没……没有。”
小姑娘摇摇头。
“就是，就是……”
“什么？”
“就是，突然变成男生，生活上有些不方便。不过我很快就适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轻松一笑，做出游刃有余、小事一桩的样子。
龙淮君顿时醒悟，三叶和立花泷交换了灵魂，一定是非常羞耻但又十分新奇。这应该是属于她们独特的秘密。
她意识到，自己过于强势了。
又和三叶闲聊了几句无关的话题后，她表达歉意，随后起身告辞。
三叶坠在身后，但神思恍惚，或许还停留在记忆里的某个点上。少男少女，青春萌动。龙淮君又羡慕，又觉得无趣心烦。
告别三叶，行走神社的入口，左边歇脚的凉椅上站起一个妇人，拐杖敲击石板，引起她的注意。
“是您啊？”
正是当初在公交车上遇见的那个老妇人。她带着遮阳帽，穿着宽大清凉的褐色裙袍，对龙淮君投来笑容，并向她招手，热情的说：
“姑娘，来这儿坐坐吧。”
老妇人说自己名为宫水一叶。
“这么说，您是三叶的……”
“外婆。”老妇人点点头，慈祥地说。
“我知道，你是来问梦的事吧？就是身体交换，我们把这叫梦。”
“梦？这么说，这不是偶然的事件？”
“是不是偶然，我也不清楚。但是这种现象的确不是机缘巧合，是作为我们这一系的人，从古至今，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大都发生在十多岁，很年轻的年纪。会以梦的形式和某人交换身体。不过现在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毕竟时代变了。”
她莞尔一笑，满头灰白色的头发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手上的拐杖钝在石板上，显得庄严肃穆，慈祥安宁。
回到宿舍，洗完澡后，她坐到床边。柔软的席梦思，毛巾毯的手感如同某种皮毛似的丝滑顺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关注这件事。而且现在也证明，她的关心似乎过于敏感。
不知何时，越来越多离奇的事接二连三的出现，不受控制，也没有一个条理可供观摩。
其实，如果没有非要活下去不可的信念或者目标，她应该尽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孤单的一人，如同幽灵一样。如果像宫水家这样，只是灵魂对调也好。至少有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生活。
如今的她，可以说已完全丧失了生活的意义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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