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草堂质问
姜海晏寻思良久,正色说道:“此前他们没朝我下手,或是因为我养伤藏起来了,他们寻我不到。但刘家人此次兴师动众,他们定是会获悉消息、前来追杀我的。所以……此去竟陵,虽已不远,只怕风险却是不小。”
李靖中侧目看他,“你这是在劝我退出吗?”
姜海晏道:“与我一块,会增加风险,这是自然的。你……全然没有冒险的必要。”
李靖中忽反问一声:“若是他们前来截你,你独自一人,确认能保得住这本剑谱吗?”
姜海晏一愣,摇头道:“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对这份剑谱是势在必得,势必会倾力对付我的。我……我的剑术说不得有多出彩,轻功也不行,只怕是保它不住。”
“既然如此,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那帮人手里?”李靖中盯着姜海晏,“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将它交给我的,是也不是?”
姜海晏微微颔首:“除非我死了。”
李靖中点头道:“多一个人,多一分保证。即便在你身边风险很大,但为了剑谱,这风险我非冒不可。”
姜海晏见他如此固执,便不再继续劝说。
二人吃了烤兔,恢复体力,向着东边前行。约走了七八里路,果然遇到一条十几丈宽的河流,便是汊河了。
但周边并无人家居住,而且汊河较为狭小,水亦不深,没有船运。
二人不得已,只得顺着汊河往下游走。
又走了四五里路,终于在江上见到了一艘小渔船。姜海晏急忙叫住那渔父,意欲请渔父载他们二人前往竟陵。
那渔父原是不肯的,直至姜海晏拿出五两银子,这才欢喜接过,将渔船撑到岸边,请二人上传。
李靖中还担心这渔父是伍烈那一伙人假扮的,故此盯着渔父看了许久,最终未能发现破绽,才逐渐放下心去。
小渔船载着二人,一路顺流而下,毫无阻碍。
中间在渔船上宿了一夜,次日约摸到了巳时,二人便抵达了竟陵。
徐志阳住在西湖广教院院后,二人一路穿过广教院,果然见到了一栋带了院落的小茅屋。
李靖中能够再次见到师门中人,或能藉此机会、请徐志阳出山,为李恭全府报仇,乃至将落入敌手的李学鹏搭救出来,自是喜出望外,十分兴奋。
他正要冲向那草屋,姜海晏忽将他拦住,道:“等一等!”
李靖中并未发现周边有异常情形,不禁诧异回道:“怎么?”
“我们乘船而下,一路上,他们竟未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李靖中点了点头,却道:“或是他们来不及追上我们。”
姜海晏摇头道:“不对!他们如此看重这份剑谱,势必会不遗余力,前来争夺。那渔父昨夜不肯连夜赶路,迫得我们宿了一宿,他们真要追我们,理当已经追上来了。”
“或许……他们不曾得知你前往竟陵的消息……”
“不可能,你说刘家招揽的那批人招摇过市,他们一定会得到消息的。我乘船至沙洋的消息也已传出,他们既然对李家下手,徐志阳与李家的关系,势必打听得清楚。他们见我去沙洋,定会猜出我的意图,不可能不来追。”
“那你的意思的……师伯他……”
姜海晏颔首道:“有这可能!”
“绝无可能!”李靖中一口否决了姜海晏的猜测,“师伯得师祖真传,那帮宵小,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必不敢对师伯下手!”
姜海晏冷道:“在李家受袭之前,你可曾想到他们敢对李家下手?”
事实摆在眼前,李靖中不禁一愣,登时泄了气,道:“那你要如何?”
“我们不能一块进去。万一里边有问题,至少还有一个能在外边接应。”
“好,我那先去给你探探风。”李靖中分得清轻重,已迅速做出决定。
姜海晏原是不想置自身于危险初境的,李靖中的提议,正好免去了他直面危险的可能。但姜海晏却否决这个建议:“不行,我去!”
“为什么?”
“倘使里边真有问题,你先进去,遭了他们的袭击,他们得不到剑谱,定会很快反应过来,出来寻我。他们是蒙古人派来的,或有调动竟陵蒙古军的能力,届时我独自一人,定是没法搭救你,甚至自身都未毕能保。”
“可里边真有问题,你要是先进去,不等同于将剑谱双手奉上?”
姜海晏看着李靖中,正色道:“真要如此,就得看你了!他们得到剑谱,自然会放松警惕,你若能把握机会,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李靖中细想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姜海晏便独自走向那栋茅屋,扣了扣院落的门扉。
里边走出来一个十余岁的小童子,见叩门的姜海晏煞是陌生,从未见过,便道:“来者何人,有何事宜?”
姜海晏朝他拱了拱手:“姜海晏,求见徐志阳前辈。”
小童子还了姜海晏一礼,道:“容我先去通报一声。”
不等姜海晏回应,他已转身进了屋子。
姜海晏却担心他是去叫人动手,心中尤为紧张,已做好拔剑拼杀的准备。
但不过片刻,那童子便折了回来,打开门扉,道:“我家老爷有请。”
姜海晏走进大门,穿过院落,心中的提防,毫未松懈。
因只有一栋茅屋,姜海晏便径自朝着大堂走去。进了敞开大门的大堂,只见得迎面便是两排木椅,左右各是四张。正对面供奉了李如一灵牌的神龛之下,则是两张木椅,夹着一张方桌。
一个留着灰色胡须的男子,年过花甲,坐在左首的椅子上,见姜海晏进门,随即将端在手里的茶杯放回了桌案。
“晚辈姜海晏,见过前辈!”姜海晏见此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断定便是徐志阳了,不敢失了礼数。
至于伍烈等人既未沿途对他下手,亦未对徐志阳下手,究其原因,却是不得而知。
“姜海晏,李家罹难已久,按理来说,你早该到我这里来才是。为何,会来得如此之缓?”徐志阳不让姜海晏入座,竟是直接问起话来。
如此态度,令姜海晏心中颇有几分不悦。
可徐志阳毕竟是前辈,姜海晏只得恭敬回道:“晚辈受李恭前辈所托,确实应当立即前来。但是,晚辈因为私事,受了些伤,这半余月,尽在养伤,是以今日才来。”
“剑谱呢?”
李家的消息早已传开,徐志阳得到消息,也不足为怪。
姜海晏见这徐志阳确实没有异样,心中放心,便从怀里取出剑谱,去掉包在外边的油纸,上前交给了徐志阳。
徐志阳一直盯着姜海晏,直至接过剑谱,他才将目光转移到剑谱上。
他左手端着剑谱,右手则轻轻翻看,看了两页,随即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太白剑谱不假。”
姜海晏心中松了口气,说道:“晚辈原是受李恭前辈所拖,这才在伤愈之后,立即赶到竟陵交付剑谱,唯恐生变。今日,既已将剑谱送到,也算是完成了李恭前辈的托付。李府的消息,如今早已传开,事情原委,想必前辈也该知道,不必再问我。故此,我亦该离去了。”
他正要退走,徐志阳却打断道:“满走一步。”
姜海晏不由得一愣,“前辈还有何指教?”
“这剑谱上的招式,你练过没有?”
姜海晏闻言,大吃一惊,所幸他只是将剑谱上的招式记在心里,实则并未实练,心中略微一稳,回道:“李家的剑法,非外人所能染指。李恭前辈将它托付给我时,不曾让我练习此中招式,故而,我虽有不小的好奇心,简单翻看看过,却是没有练过。”
徐志阳面无表情,恍若将喜怒情绪都隐藏起来,令姜海晏心中颇感忐忑。
“不错,李家剑法,绝对不能外传。我虽不是李家的人,却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亦不算是外人。你若是未经李家人的许可,擅自练了这里边的剑招,我势必会将你的武功给废了。”
姜海晏所言不假,倒还有些底气,故此泰然说道:“晚辈不敢。”
“谅你也不敢。”徐志阳说着,忽又问道:“那么,你此行来送还剑谱,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出于何种目的?”姜海晏一怔,颇不理解这问题。
徐志阳却是一声冷笑:“难不成,你真是因为受了师弟所托,所以不辞幸苦,前来了却师弟遗愿?”
徐志阳口中的师弟,自是李恭。
姜海晏茫然道:“自然是因为李恭前辈临终前的嘱托。不然,前辈以为我为何来送还剑谱?”
“当是别有居心!”徐志阳说这话时,语气却是加重了不少,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怒气。
姜海晏不明所以,辩解道:“我不辞辛苦从郢州赶来,自是为了送还剑谱。那些人灭了李家,也只是为了这一册剑谱,我若真的有所图谋,又有什么是比这私谋这剑谱更能让我受益的呢?”
徐志阳看着姜海晏,冷意十足,道:“我见你年纪轻轻,还想给你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嘿,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不要怪我啦!侄儿,出来吧!”
话音一落,只见神龛后方,有个人影绕了出来。
姜海晏一见,登时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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