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盛京的冬季,是顶顶儿奇怪的。
虽说入冬较之北边的鼎州等地要慢上月余的样子,但这一旦是入了冬之后,只消是降下一场不大的风雪,那严寒便会用极快的速度,霎时席卷填满这座城。
京中百姓们常念的一句话,便是这盛京夏冬季节是热得极快,冷得亦是极快,让人箱笼都收不及时。
明明那稍厚一些的外衫这才刚刚披上身没多久,飞雪伴着寒风,便令人不得不赶紧换上了厚实的棉袄裘服,在家中升起保暖用的炉子。
因着衣物变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至于陈琛这日随着沈谦预备去医馆看他们定下的货物,眼角余光扫到街角裹得严严实实的琼枝时,一时半会儿竟是没能将她给认出来。
但他越看越觉着,前头那深一脚浅一脚躲避着道路两旁积雪,鬼鬼祟祟紧紧跟着前头一个女人的身影实在是太过眼熟。
这定睛多看了两眼以后,他不免惊呼道。
“将军将军!前头那个!女神仙身边的侍婢!”
说完,也不管沈谦会不会跟上,他倒是拔腿就追在琼枝身后,不远不近地也跟了上去。
而眼下,正手忙脚乱跟踪着前头挽风的琼枝,却是因为紧张,在这寒冬里生出了一背的汗来。
那日二娘子吩咐她去打探清楚关于挽风的过往底细,实在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但好在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稍稍多使了二两银钱请那仆妇打酒喝,那人便也将她想打听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这不,好不容易得了挽风每月二十都会休息,外出买些小物件的消息后,她一大早就守在了袁家后的小门处,就等着按二娘子的嘱咐,盯梢看看这挽风到底有些什么特殊的。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虽是强装镇定,但心底也是惴惴不安得厉害,以至于她都没能发现身前身后的异常。
身后,自是多了已经好奇跟上来的陈琛,以及远远缀在远处的沈谦跟随。
在她身前走着的挽风,其实也是越走越快,借着站定在一家脂粉摊儿前挑选的动作,朝身后紧张瞧着
挽风今儿好不容易等到了每月一日的休憩,因而早早就出了门,想要去医馆寻个确切的答案。
但自出了小门开始,她就一直隐隐觉得身后似是有人在跟着她,并且已经连续跟了她快两条街了。
不知怎的,她那脑子里忽然就联想到了那夜风中,檐廊之下李氏冰冷的眼神,紧张咽了口唾沫,心道莫不是李氏准备趁她外出,暗地里干些什么?
好在她扭头望了望身后,见的确没有行迹奇怪,亦或是有些面熟的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放下手中紧紧握着的胭脂,转身朝前走去。
琼枝则是被忽然自身后那人直接拽住,被捂住的嘴无法尖叫出声,只能徒劳地瞪着眼,一面发出呜呜的动静,一面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钳制。
一直到被那人拖进一旁的巷口,她被人从后头松开,正想拔腿逃跑,却猛然看清,从巷口拧眉冲上前来,对着身后那人就是一脚的,赫然竟是沈谦!
沈谦在看到琼枝的瞬间,就已经猜出来眼前这一幕定与秦菀贞现下烦忧的那件事有关,拔脚狠狠踢了陈琛一脚后,也不耽搁,一面大步朝外跟上挽风,一面低声道。
“陈琛,送她回去!”
“至于,那个谁?回去告诉你家二娘子,今日这事我来处理。”
愣愣看着沈谦走远,琼枝错愕之下却是膝头一软,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就呜呜大哭起来。
这般模样,将正洋洋得意,准备夸自己机灵,在前头那女的发现她之前,就把她给藏起来的陈琛给吓了一跳。
他焦急蹲下身,歪头妄图从下面看清楚琼枝的表情,因着牵扯了头脸,从而龇牙咧嘴地问道。
“不是,你哭啥呀?你咋啦?我刚刚把你弄疼了吗?”
琼枝本就聪慧,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虽是明白定是沈将军与这位陈副尉发现了不对,这才出手拦下她。
可她一想到刚刚被人从后头捂住嘴时的无助,还是止不住地想哭
就这样,在陈琛一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陪伴中,琼枝一路抽噎着被他送回了秦府。
她哭哭啼啼避开了府里人多的道路,溜进了秦菀贞的院子后,顿时就将听着动静迎来的瑶林给吓得不轻。
秦菀贞更是瞬时将手中书本一丢,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好,光脚就迎了过来。
见往日里稳重沉静的琼枝,现在双目红肿,抽抽搭搭,身上浅碧色的夹袄,也在裙摆处蹭了一块显眼的泥水印记。
这般狼狈模样,令秦菀贞霎时联想到了前世秦府被抄家之后的那些丑恶种种,脸色登时变得青白,一把揽过琼枝,急切追问道。
“怎么了?琼枝?发生了什么?可是袁家的人发现了什么,他们欺负你了?”
“二二娘子婢子,婢子吓死了啊”
回了熟悉的环境,见了熟悉的人,琼枝再也无法强装镇定,她嗷得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也顺道在哭声中,将刚刚发生的事都给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是沈谦手下的副尉,见她要被挽风发现了,一时情急才将她拽进了巷子,秦菀贞和瑶林二人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冷静下来的秦菀贞,却是越想越后怕。
倘若今日出手的人不是陈琛,而是别的什么歹人。或者是袁家发现不对以后,特意布下的一个请君入瓮的局,那她岂非是害了琼枝?
秦菀贞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把子揽紧琼枝和瑶林,听得琼枝还在埋怨自己不够机灵,她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你们俩以后千万不能再去做这样的事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险些害了琼枝!今后万万不能了,你们谁也不能出事”
瑶林刚刚也被琼枝那副模样给吓哭,这会儿又听得秦菀贞这样说之后,主仆三人百感交集之下,竟是抱头痛哭了起来
待到情绪稍缓,秦菀贞几人濯面更衣,让瑶林陪着琼枝去休息之后,她咬唇思索了片刻,便是起身准备去寻徐氏。
既然当下的局面,不是她这样一个闺阁女儿可以解决的,那她就去寻求家中长辈的帮助!
只消将挽风的存在告知阿娘,她定能调查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秦菀贞也知道,她若是冒冒失失就将心底那些猜测抖搂出来的话,免不得要被阿娘狠狠教训一顿。
实在是,她猜想的挽风那些可能的身份,都太过龌龊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总好过随随便便害了无辜之人受累
一路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跟阿娘解释,秦菀贞走得越发缓慢。
只是才转过院前回廊,正院的一个侍婢就是匆匆而至,躬身行礼道。
“二娘子,大郎君方才有客到访,似是告知了他一些事。所以,夫人请您快些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略一思索,秦菀贞便猜到很可能是处理了今日之事的沈谦来了,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处理的,但还是连忙加快步伐,朝徐氏的院里行去。
等到进了徐氏的屋子,秦菀贞看着徐氏与秦宣文铁青的脸色后,心中瞬时一沉,心道,该不会是沈谦处理这事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吧?
暗自做好了挨骂准备,秦菀贞轻提裙摆,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见她进了屋子,徐氏沉默一瞬后,猛地一拍手边案几,力道将上头的茶盏震得一声脆响。她面容严肃,抬眼直视前方,低吼道。
“跪下!”
秦菀贞闻言,忙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正想开口解释她为何会这样做,她又为何万般不愿定亲,便听到耳边又是一声噗通闷响。
诧异扭头望去,便见到她阿兄,竟也是一撩衣摆,跪倒在了她的身旁
徐氏房里的嬷嬷则是面露心疼,连忙过来将秦菀贞扶起,引着她到一旁坐塌上坐好,甚至还给她端来了一碗甜甜的蒸酪搁在了她的手边。
而秦菀贞,则是一脸疑惑不解地听着徐氏厉声叱责道。
“亏得家中对你百般教导,望你为人磊落。结果,你标榜与那袁定朗相交甚深,却连他是这般的品行不端都没能分辨出来!”
“若不是你听了沈将军所说之事,前来告诉我,而我今日又是多心追问了你两句。”
“你甚至还瞒着我,不告诉我曾经将那登徒子引到你的院子,与娇娇儿见面!”
“秦宣文!你这个蠢货!”
“你竟敢放着你妹妹与那样的人独处!他那样,那样龌龊的人,若是欺负了你妹妹!你当如何?自刎谢罪吗!”
秦菀贞已是因眼前这一幕而瞠目结舌,更是被徐氏吼得一愣一愣的,已经是完全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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