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进退两难
对敌人的围剿知道破晓时分才算彻底结束。
因为疫病的关系，憋屈了多日的将士们面对敌人援兵的到来，丝毫没有慌乱，反而各个热血沸腾，杀地是酣畅淋漓，以极小的代价化解了这一场突袭。
于仲乾把头盔夹在腋下，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带着几位将领，一同走向陛下的新一处营帐，准备汇报今夜的战果。
掀开帐帘，只见百里云修赤着上身盘膝而坐，大夫黄松正一脸忧虑地替陛下处理伤口。
好几处伤口因为撕裂地厉害，在上过金创药之后，不得不用银针挑着丝线缝合。
而百里云修一直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无法让他产生任何的反应。
听见声音，百里云修稍稍抬起目光，用缠着纱布的右手示意几位将领不必多礼，先在一旁稍坐片刻。
几位大人们排排坐在椅子上，有些尴尬地看着陛下低声与大夫交谈，说些金创药的五种不同配方之优劣这样的闲话。
给他疗伤的黄大夫不停地点头称赞，一脸惋惜地说陛下不当大夫真是杏林界的一大憾事。
百里云修罕见地露出浅淡的微笑，目光悠远：“等我找到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带着她一起云游天下，行医济世。”
陛下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发言让几位将领们差点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心直口快的右副将差点就要插嘴说话，被于仲乾按住胳膊，死命递眼色给拦住了。
多亏了外表虽然是一个糙老爷们儿，内心却是一个八卦娘们儿的左副将的透露，他们多多少少知晓了不久前宫中发生的变故，也知道陛下为了维护皇后娘娘，与朝内的大人们闹得不愉快的事情。
自打陛下登基以来，拒绝无数官宦世家的千金，独独迎娶一同长大的小师妹，并且将万千宠爱都给予她一身的故事早已在南芳国民间流传开来，成为一段佳话，无数闺中少女们都满心期待着此生能嫁给像陛下这般的男儿。
然而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如此伉俪情深的帝后也逃不开伤离别的命运，也怪不得陛下近来性情大变，与自己过不去一般糟蹋着自己的身体。
很快，黄大夫清理好所有的伤口，将整整一盘染血的纱布端了下去。
百里云修拿了一件外衣穿上，遮住累累的伤疤，这才对几位将领道：“让几位大人们久等了。”
“哪里哪里。”几人赶忙起身回应。
“于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昨夜共有两千七十八名敌兵突袭，已被歼灭两千零三人，俘虏七十五人，现在被关押在战俘营中，有重兵把守。”
“拿我们的人呢？”
“伤者一百零五人，牺牲者二十九人。”
百里云修叹了口气：“一定要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是！”众人抱拳齐声道。
“另外，末将派了五支小队往不同方向打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于大人考虑周全，真是辛苦了。”
百里云修又详细询问了不少细节，嘱咐他们好好犒赏将士。
于仲乾见陛下吩咐完毕，试探着道：“陛下，从俘虏口中得到的关于玄君的消息，您的计划是……”
百里云修坦然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朕打算亲自去找他，正面与他交战。”
“可是，玄君的手段向来诡异莫测，并非世间正道，他所在之地想必也是龙潭虎穴一般，您可要三思啊！”于仲乾虽然习惯性地劝说，但心底已经明白，陛下的决意无人可以撼动。
果然听见百里云修道：“敌兵尚且知道擒贼先擒王，朕难道不明白吗？与其最终被拖入战局，将士们生灵涂炭，百姓们民不聊生，不如直捣虎穴，解决掉敌人的首脑。”
于仲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那陛下打算带多少人手？”
“时间紧迫，朕只带五百亲卫即可，剩下的人留在军营中协助于大人。”
“五，五百？”右副将终于克制不住插嘴了，“那可是玄君，陛下您带十万人都不嫌多。”
百里云修微微摇头：“万军千将，得行军到何年何月？朕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可，可是……”右副将再次被于仲乾用眼神堵住了嘴巴。
“近来应该再无威胁，朕可以放心离开，不过诸位身上的重担尚未卸下，还请时刻保持警觉。”百里云修郑重地道。
“末将遵命！”几人齐声应答。
于仲乾等人此刻心情颇为复杂，不过几日时光，他们便被这位年轻的陛下深深折服，却不曾想他这么快便要离开。
正当百里云修与几人交代着最后的细节，营帐外突然传来一声紧促的“报——”
几人立刻回头，只见一位士兵手捧一只信鸽匆忙跑进：“陛下，有急报！”
“从哪里来的？”百里云修说着话，已经伸手取下了信鸽腿上的铜圈。
“从东景国而来！”
百里云修心中一沉，展开卷得极紧极细的一张字条，一眼认出是师姐银朱的笔记。
于仲乾从百里云修迅速沉下来的表情看出，信上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百里云修沉重地告诉众人：“东景国被北燕的铁骑踏破边防线，战火已经烧到了国土腹地，另有一路朝着南芳国而来。”
“什么！”几位将领难以置信地看着陛下，稍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百里云修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以掩饰心中的苦涩。
仁宣陛下毕竟还是缺少实战的经验，加之疫病横行的缘故，士气大挫。
银朱虽然很快找到了疫病的源头，但根本来不及医治病人，重整军队，敌人便已经打倒了眼前，将东景国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百里云修的计划被彻底地打乱了！
他难道要留守在此地，做好迎击北燕军队的准备吗？
那小山该怎么办？他还要再一次为了国家而抛弃他的小家吗？
百里云修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雾气，走出营帐，在些微的晨光之中，遥望向小山所在的方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陛下的背影，只觉得他是那么地孤独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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