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蛇鼠一窝(四)
自古以来,蛇吞鼠,鼠吃蛇,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蛇历来无巢,都是占据它窝,鼠生性擅穴地,所以蛇必占其巢穴,吞其肉体以做果腹,而每逢入秋冬至之际,群蛇将眠,群鼠出动,群攻众蛇,夺回巢穴,以此雪恨,此乃天道循环之理,生生相克之相。
所以说,古语说蛇鼠一窝,不仅仅是指狼狈为奸之人,还描述的是这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同用一巢,但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亡族灭种之恨难以忘怀。
在看眼前,红衣女子的出现让所有人吃惊不已,除了酒鬼段莫悲,穆老板既诧异又警惕的问道:“阁下是修真者?”
红衣女子压根就没准备回答,反而是盯着满地伤亡一片的穆家人咯咯直笑,笑的人骨子都慎得慌,楚寻语听的明白,分明就是昨晚在蛇迹中听见的笑声,当时在里面的就是这个女人,只不过不知道她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穆老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实在摸不透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或者什么目的,毕竟不是修真者,看不出深浅来,万一要是落井下石之辈,趁着族人受伤之际下黑手,那么穆家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根本没有毫无还手之力。
红衣女子抬头忽然看向了远方楚寻语三人的位置,问道:“你们还不出来吗?”
楚寻语三人互相悻悻的看了一眼,只好走出来,但是很奇怪,明明酒鬼段莫悲就站在自己前面,红衣女子竟然视而不见,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正在三人疑惑之际,老酒鬼回头笑眯眯的眨了一下眼睛,楚寻语三人顿时气结,这老家伙果然不辱劫源门之名,竟然用了手段隐藏了自己,把楚寻语三人暴露在外面,当了替罪羔羊,他倒好,可以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楚寻语心中冷笑一声,这老家伙真是铁打的算珠钢做的轴,小算盘敲起来噼里啪啦响,如何能让他得逞了?也好叫他一并出来,想算计自己,门都没一个。当下果断率先走了出去,直面那红衣女子。
穆老板看见楚寻语出来更是惊上加惊,恼怒的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楚寻语丝毫不理会他,反而是对着红衣女子说道:“大姐,不好意思,告诉你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我们都被算计了,那里有个老家伙,他躲在林子里窥视我们,等着算计你呢。”
说完用手一指那个方向,结果十分惊异的自语一句:“不可能……”因为老酒鬼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红衣女子顺着楚寻语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柳眉倒竖,不满的嘲讽楚寻语:“好了,你们三个人窥视了这么久就算了,怎么,大丈夫敢作敢当,被撞破行径还要虚词推诿吗?此种行为好生下作。”
慕缘闻言勃然大怒:“我们怎的能胡说?确实有个老家伙躲在一旁,叫什么来着……哦……对,是那个劫源门的老酒鬼,段莫悲,他没安好心呢。”
结果不想红衣女子听了一愣,随即反而低头捂嘴笑了起来,慕缘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问道:“你笑什么?”
“劫源门?段莫悲?”红衣女子抬起头看着慕缘,眼中全是讥讽之色,“你们真是有趣,被逼急了就乱说一通,段莫悲是何等样人物,岂会来这里?”
“你爱信不信。”慕缘不满的嘟囔起来,“反正他人就在这里,你自求多福吧,他们可是从来无利不起早的。”
忘尘此时一直站在最后观察这个女子,很奇怪,没有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任何气息,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听楚寻语说过,蛇迹之中有厉鬼作怪,但是这个女人明显不是厉鬼,丝毫没有鬼气森森的气息,眼下正值白天,日阳正盛,厉鬼阴寒,绝对不可能顶着阳气旺盛之时出没世间,当下觉得可疑,便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名号?”
红衣女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忘尘,半晌才点点头,不失礼数的回答:“观道友之身环绕天道祥瑞之气,磅礴大气,浩渺祥和,应该是天机阁的人吧,在下茅山——陵殇。”
“陵殇?”楚寻语一愣,随即心中一寒,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就是茅山当年‘盂兰之乱’中出逃的茅山四人之一?”
茅山,又称“上清坛宗”,江湖上俗称“茅山派”,是道家一脉著名的派系,茅盈、茅固、茅衷三人为茅山派功法集大成者,素来有“茅山三杰”之称,后世称赞茅山有所谓:“句曲之金陵,是养真之福境,成神之灵墟”,他们素来以驱使亡人,祭炼尸体为著称于世,他们驱使祭炼的铜尸、夜叉等亡者曾经在两朝战争时期立过大功,楚寻语和他们有过短暂的交道,深知其祭炼的铜尸、夜叉之物有极为骇人的威力,号称可以“无识而行走于世,避天命而行天之道”。
说到茅山,就不能不提到“盂兰之乱”,更不能不提到茅山的功法,他们和药王府一样,都是祭炼亡人的,但是药王府祭炼的是活人傀儡,又叫活死人,是指将死者的亡魂束缚在肉体之中从而行事的,百年契约时满之日,会让逝者转世;而茅山则是祭炼尸体,无所谓之灵魂一说,将尸体用特殊的手法制作成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肉囊,称为“僵”,做成僵尸之后进行大费周章的祭炼,最后变得刀枪难入,水火不侵的“铜尸”,女性则称为“夜叉”,受祭炼者控制,飞天遁地,无声无息,因为是死人,所以不畏生死,而且本身皮糙肉厚,肉体强横,极难摧毁,一时间在江湖上罕逢敌手。
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道家的中元节,也就是盂兰节,这一天地府大赦,百魂现世,阴气大盛,茅山的僵尸和夜叉在这一天威力是小的,因为他们的亡魂归来,确认归属,所以这些铜尸、夜叉肉体难安,所以在这一天,茅山都避免使用他们,在六十年前的这一天,茅山据说爆发了内乱,原因在坊间有传闻,是因为有人暗地里用了魔道之术,让百魂认主,惹得大量铜尸、夜叉纷纷倒戈,屠戮茅山自己人,史称“茅山盂兰之乱”。
在这场忽如其来的内乱中,有四人叛逃了茅山,不,准确的来说是一人三尸,其中只有一个是活人,剩下来的是一具铜尸、两具夜叉,以不知名的原因恢复了意识,出逃成功,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整个偌大的茅山派也难以置信,这世上从来没有能复活死人的方法,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突然恢复意识逃了出来。
眼前的这女子陵殇就是其中之一的夜叉,更重要的是,她的祭炼者竟然是堂堂茅山掌门本人,据说夜叉陵殇当年肉体已经被祭炼的极为强大,身体有挡万劫加身之坚,寻常手段,难以伤害分毫,不曾想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楚寻语三人面前,这一刻,楚寻语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能躲在蛇迹之中不怕水银之毒了,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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