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有线索

文雅的性情终于被一次次触及底线的问题逼到了极限，颜朗怒视楚今安，手中竹箸恨不能当做利剑来用。

        楚今安勾唇淡笑。绝不摧眉折腰的性子，兼之几分率性天真，并且还有一副赤子之心。多少年没遇到过颜朗这样的人了，真是有趣得紧。

        “那颜公子就说说看，如何才叫做‘无半点私心’？”楚今安全然是调侃的轻狂做派，面上显出的几分冷冽却分明是不容置疑的意思。

        颜朗冷笑一声，他所言所行皆光明正大，没什么不可说的。

        “晚生自姚州乘船到此，伴月读书之际，无意中在水中发现了一颗坠满玉珠的奇树。想到书中所载，便捞了上来。”颜朗不咸不淡地说着，好似琅玕仅是随水飘荡而过的浮萍一般。

        星夜路漫漫，良夜自当多读书。奈何夜深后困倦袭来，便来到船头迎风而立，恼人的倦意没有被风吹散，却被漂浮到船边闪烁耀目的琅玕所惊扰，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所以你就将珠玉沿途送人？”楚今安面容不变。

        颜朗谦逊地笑了笑，面上划过一抹狡黠，“也不能这么说，在下将琅玕之上的玉珠摘尽，把树干卖给了同船的一位富绅。”

        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无真心且有力的守护者，必定落入贪婪之人的手中成为招祸引灾的存在。既然他有缘得见，自然会将其妥善利用。

        世间受苦难者众多，琅玕之上珠玉十分有限，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将百颗颗玉珠分赠与最需要之人而已。

        至于一株空树干，不过是打磨制造琅玕者依据真实树木形态用枯枝上漆后的成品。那富绅迷信，非说将树干栽入土中还能长出玲琅珠玉，不卖给他便说自己贪财，自然是要自证清白的。

        “你倒也不是全呆。”楚今安既无奈又好笑。

        颜朗欣欣然，读书出仕为的便是兼济天下，他如今虽还未科举登第，但既有此机缘济世为民，自然不会失去公心。至于那敛财无度的富绅，只能道一句迷途不能知返，良言实在难劝，个人因果个人求。

        “你可有个妹妹幼年离家？”楚今安神情严肃。

        琅玕之事已经本就算不得什么，眼下又被颜朗做了善事，自不必再问。反而是他最关心的事该好好了解。

        他细查过怀晋夫妇的三个孩子，夭折的第二子与怀袖同岁，而出生时间却只隔两月，这显然有问题。怀家多年以来对夭折的孩子深为所忌，除了徒惹伤心以外，恐怕另有深意。最大的可能就是——怀袖不是怀晋夫妇亲生的孩子。

        颜朗眉心微微起褶，虽言这天下事没有暗卫不能知道的。但妹妹走失的事情早已时过境迁，颜家淡出朝堂日久，家中也没有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看，都不该是御城司关注的对象。

        “御城司煞费苦心关心在下家中姊妹，究竟何意？”颜朗敛去笑意，面容郑重。

        虽和相对而坐的年轻男子头一次见面，但他可以看得出来，与其兜圈子不如直言，毕竟谁都不是傻瓜。

        楚今安微一怔，缓颊道：“并非御城司调查，是在下所问。”

        和坦诚的人讲话，最好的法子便是自身也坦诚。

        颜朗面上划过几分惊疑，却也消解了顾虑，面上浮出几缕忧色，“我妹妹幼时走丢，至今下落不明。双亲便在亲族子弟中过继晚生为儿，二老虽有所倚靠，但多年来终究难消对妹妹的愧疚和想念。”

        每年妹妹生辰，父亲都会独坐书斋良久。母亲更是自妹妹离家后日日佛前祝祷，即便今生无法再与女儿一面，也请神佛护佑妹妹平安到老。

        “大人可是见过，与晚生面容相似之人？”

        多年来受双亲恩泽，除却他们本性良善后，也与这面容无不有关。

        如今又有外人说出此言，说不定真的可以得到关于妹妹的消息。

        楚今安略略一点头，“你妹妹叫什么？”

        名姓虽最易更改，但也未必不是线索。

        颜朗垂眸，长睫掩下一片暗影，“我妹妹走丢时侯尚未进学，只有一乳名唤做皎皎。”

        楚今安只觉心脏似被重重一击，一霎间甚至觉得停止跳动，尚要倾覆而出的喜悦被最后一丝理智紧紧压制住。

        “可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吗？”

        颜朗疑惑地抬起头，注视着声音似有颤动的冷俊面容，无不感伤的说道：“据说有一对珍珠耳环是妹妹自小戴着的，但年长日久，不知那珍珠耳环是否还在妹妹处。”

        楚今安慎思片刻，回忆起和怀袖的点点滴滴，确信对方并未戴过什么珍珠耳环，不过这是个有利线索，记在了心上。

        姚州与江州所去甚远，颜朗与怀袖却有着相似的面容和性情，自己又握有证据，若是能印证珍珠耳环一事，足可证明他的猜测并非一厢情愿。

        “他日来到江州，你可以来会我……”

        “大人认识的那位与我妹妹相似的姑娘过得可好？待晚生前往江州，还请大人安排晚生与那姑娘一见。”

        不及楚今安说完，颜朗急迫的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

        一线希望也是希望，神佛有灵，一定将颜家这些年的善举看在眼中，能够让他们再次见到妹妹。

        楚今安犹疑一瞬，“她过得很好。”

        在我亲手毁了她的家之前，在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求告无门却置身之外之前。

        颜朗舒缓了面容，提起的心稳稳落定，温和一笑。

        待他到江州，一定要见一见这位姑娘，愿这一次希望不会再落空。

        灯花忽爆，各自沉在心事中的二人被一阵脚步声拉回。

        “大人，江州那边有了新的消息。”一名暗卫拱手行礼。

        “说。”楚今安轻吐一字，连月来重重压在心头的重担忽然松解，面容也少了平素的冷漠。

        暗卫眼神移向近旁的颜朗，想着自己要禀报的也并非惊天动地的大事，便不再迟疑。

        “信远侯府的四公子不日将迎娶怀袖姑娘，据说为了让亲事风光体面，四公子用封赏和仕途换了怀袖姑娘以公主之礼下嫁……”

        第三卷  南柯梦中尽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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