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深夜语
娇语嗔怪，秀气的脸颊微微上仰，眉心微皱，杏眸含怨似怒，审视着近在迟尺的挺拔男子，作势便推开对方。
莫致之思绪纷飞，不断思索着这称呼有何深意，不忘反握住女孩纤细的手，“是……四公子……”
没有任何多余的提示，仅凭人人都会出口的称呼，他真的想不出究竟还答应过怀袖什么。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好像强迫你一样。”怀袖失望，偏过头去。
俊逸的脸颊流露出少有的尴尬之色，目光不经意掠过女孩发髻间莹润的珠饰，莫致之恍然大悟。
“曾经的少年答应过救他的小女孩，等天亮了便送小女孩回家，少年从来没有忘记过。”
短短一语，承载着的是罪责和愧悔。时过境迁，成为彼此之间最深固的牵绊。
娇颜愠色淡去，抬眼光华流转，“天暗天亮很多年了。”
分明是故意刁难，莫致之苦笑之中没有一丝恼意，倒被女孩的明艳的模样看得微微出神。
“要等拔云见日方才算真正的天亮。”莫致之好言相劝。对待怀袖，敛去所有不耐烦，自来都是耐心细致。
边关安定、朝堂清明之时，他便携心爱之人离开江州，从此闲云野鹤，再也不问纷杂世事。
掌心下是稳稳的心跳，坚定而有力，怀袖唇边浮起一抹喜色，乖巧地靠在莫致之怀中。
“我听说姚州夏有千亩荷塘冬季樱花灿烂，上元时的花灯集会比江州还要热闹，以后我们就生活在那里。”莫致之语调温柔。
“这一次，我要再和双亲做一盏兔子灯。”怀袖合上眼，掩去所有的久远的故念。
记忆深处的端严和慈爱身影，模糊到已经难以辨认。可留存在心底的思念从未改变分毫。
莫致之淡然一笑，“皎皎也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江憬此番的筹算失利，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不能再让怀袖冒险。
“嗯。”闷闷的回答似有倦意，怀袖随便应了。
“以后不管发生事，皎皎要先与我商量，不要独自涉险。”
他知怀袖心出好意，为的是不令他为难，但正因为此，他更要知道所有相关的事宜。
杏眸霍然睁开，怀袖仰起头，“那你以后也不能瞒着我。”
莫致之做什么都不告知自己，但他可知自己为他悬心。
莫致之失笑，轻轻捧过秀颊，似有万千惆怅，调侃道：“吾妻聪慧，为夫艰难度日。”
他无法将一切都预先料定，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避开日后的所有凶险，因此他不能答应怀袖。
“谁是你的妻。”怀袖脸颊酡红，迅速埋下了头。
世人皆言莫四公子玩世不恭，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莫致之笑容愈深，“很快就是了。”
初阳映云，花树垂露，晨钟响彻山林。
简素的房间空无一人，叩响屋门的声音再三传来，外间得不到回应的两人商议后推开屋门。
正疑惑此间之人去了何处，后墙之上的矮窗突然从外被打起，莫致之轻巧一纵，侧身翻了进来。抬眼看到目瞪口呆的来人，面容轩然。
“大哥今日得空前来，看来我终于可以吃三哥送来的青菜豆腐了。”
莫致之一面说，一面净了手，自顾自地坐下来倒茶。
“三哥，这茶凉了，吩咐小沙弥送壶热茶进来，好吃早点。”
莫致之故作认真地目光扫过莫敬之，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食盒。
按理这些东西由所从小厮拿着便是，莫敬之亲手拎了过来，除了表现一番关心幼弟以外，想必多半是制造上乘的糕点。
莫敬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幼弟一连串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地动作，怔愣非常h后转看身边的主职。
“三弟，你就是这么管束四弟的吗？”莫敬之口不择言道。
陛下亲下旨意命四弟在城南寺庙修心，若非他拦着，以父亲的脾气定然动用家法。可四弟倒好，不但不痛思己过，竟然还随随便便从后窗翻出天明才归，这要是传扬出去，如何了得！
主职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念了一句佛号后朝廊下的小沙弥看了看后，站在一边不发一语。
他与莫致之同住一院，为的就是能好生约束其心性。奈何夜半时分眼见一人影自后山溜走，他不善武艺，只得黯然摇头。
如今得见莫致之归来，言语间喜笑如常，可见他是平安无事，倒也可以安心了。
“大哥，快把点心拿过来。”莫致之抬了抬下颚，示意莫敬之不要只站在原地说废话。
莫敬之长了长嘴巴，完全不能相信目之所见。
这世道人心竟昏聩至此吗？四弟嚣不遵王命夜半逃离，被发现后面无愧色，还敢要吃点心。三弟身为主职看管不严，问询无果后便佯装不知。
信远侯府幸而有他这一位仁厚嫡子，否则还能靠哪一个振兴家业。
“四弟，今日幸而是我来送衣送食，若是换做另外的人，你此刻便是欺君之罪。”莫敬之面露忧色，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四弟在城南寺庙修心礼佛是宫中的意思，而他却私自外出闲游，如今的信远侯府较之从前更加引人瞩目，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四弟性情顽劣行为草率，实在是不堪大任。
莫致之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热茶，打开桌上的食盒，见里面不但放着两碟精巧的点心，还兼有时新小菜很有兴致地大快朵颐起来。
莫致之手中的竹筷来回移动，莫敬之看着直发晕。
“吖，四弟，我在和你说话，”莫敬之恨铁不成钢地无声叹气，转过头想让三弟帮忙，竟发现三弟早已不见影踪，只好无奈地全部依靠自己，“四弟，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惹祸了。”
女孩子哪里没有，即便那怀袖姑娘容貌出众，性情也好不到哪去，不然何以轻易就跟随其他男子离开。
生得美而又不安分，这样的女子最是要不得。
若非这桩婚事是宫中选定，别说父亲了，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也绝对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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