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分水田
若非离得近，黄庄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连退几步。
“按照账本上的记录，也会根据市价来定，不会让你多折损银钱的。”
怀袖示意丫鬟，请来特意随他们一道而来的账房先生，由他按照黄家账本上的记录，重新考量好交付黄家退还每家每户的银钱，再登记造册予以凭证。
抬眼瞥过无话可说，但尚存侥幸之心的黄庄头，怀袖冷言道：“黄庄头是亲自拿了钱过来，还是我派人送你来去回？”
额头上的汗滴在鞋面上，黄庄头胡乱抹了一把，咬了咬疼得几乎漏风的后糟牙，气哼哼地折返回家中。
黄庄头的家距离场院最近，在场的众人无不翘首以盼，看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黄庄头一家此刻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没有不拍手叫好的。
怀袖又朝丫鬟们吩咐了几句，不大一会的功夫，丫鬟们搬出方桌折椅和笔墨，请了账房先生入座。莫名和一众护卫周围在场众人排成了长队。
众人个个喜笑颜开，看到黄庄头和黄老太各抱着一个大木匣子，不断出言催促他们快些走近。
一旁的黄老六看到事情远超自己预料，但自己已经被架到了火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帮着信远侯府的人从爹娘手中夺过装银钱的木匣，交到了账房先生手中。
黄庄头眼见庄户们一个个从自己的银钱匣子中取了不同数目的铜板，再也受不起打击，身体直直地栽倒在地，和黄老太一道嚎哭起来。
葭花轻柔，云影徘徊。
众人领过了钱，怀袖看过了账房先生誊写的账目，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丫鬟拿来了水田文契。
“这水田曾为殷家所有，但殷家已经被抄没了家产，自与他们再无干洗。黄庄头利用殷家被抄前打算售卖水田一事，想让原本的买主韩家、水田真正所属的信远侯府这两家兜底，暗中独占水田，不想阴谋被识破。诸位对此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
“但凭四少夫人做主。”
……
众人的回答虽然层次不齐，但可以听得出来，皆出于真心。
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人中就没有不受黄家气的，不想终于盼到了云开雾散的时候，不但讨回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钱财，更看到黄庄头栽了个大跟头，就是和过年比，也赶不上今天的高兴劲儿。
怀袖眸光澄净，环顾四周后又道：“我翻阅过庄子上的名册，看到上面有十户人家近些年因为各式缘由，比其他家少了多半田地。今日便将这百亩水田分给这十户人家。”
众人一听四少夫人竟然做主将水田分散下来，悦动的心越发高涨。
就连瘫倒在地上的黄庄头，都不免抬起头巴巴的瞅了起来。他想要占为己有的水田都是好地，分到谁头上都是一件撞大运的事情。
怀袖吩咐丫鬟，将先时命人写好的名册交给莫名，由他公布名单的同时，账房先生依例做好记录。
听着一个个被念到的名字，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会是惊一会又是急，看着被念到名字的人依次按过手印，越发抓耳挠腮起来。
眼见着名字念完也没有自己的份，众人的不满议论响了起来，但议论几句便不好意思再开口。
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人家比起自己的境况要差很多，有的甚至只能靠着每日捡些遗落在田间的粟粒充饥过活。
和这样的人家抢，即便到了手，也恐遭人耻笑。毕竟，谁也不是黄庄头那种没心肝的。
“四少夫人，您要如何处置黄庄头？”
分不到水田也就算了，总得把这个祸害一方的黄庄头收拾了吧，总不能让他继续为害乡里。
“我们受了他这么多年的气，四少夫人要给我们做主。”
……
众人一句接一句的愤怒指责犹如一颗颗钉，黄庄头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爬起来。
黄老六吞咽了几下，眼睛从趴下地上的爹娘处移开。他方才已经替他们求过情了，能不能成就不归他说了算了。反正他的前途已经有了保证就行。
黄庄头动了动嘴唇，想要向怀袖求情，但他接连遭受几番打击，饶是心有余终究无力再开口。
“今日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大家推举一位新的庄头顶替黄庄头。”怀袖面如静湖，声音微沉，“这位新的庄头要选一位品行端正，公私分明之人，大家看看选谁比较合适？”
将黄庄头换掉一开始就在计划之中，即便众人不说，怀袖也会提出。只是她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莫名的调查和名册所记录的寥寥事迹，并不如这些住着的人彼此熟悉，因此便决定由庄户们推举一位。
闻得此言，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说出自己的意见，过了大半晌，推出一个年过中旬的男子。
“顾二是有名的孝子，人也勤快踏实，选他最合适。”
“他从来没和我们任何人红过脸，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家里就算有事，也愿意先帮别人的忙。”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名为顾二的男子的好话。
莫名觑眼看了看，低声向怀袖道：“此人属下之前听庄户们说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怀袖点点头，看向顾二，“你以后要与乡邻为亲，谨记黄庄头的教训，更不可辜负众人期望。”
顾二脸颊微红，郑重地朝怀袖作揖后，又朝众人拱了拱手。
一阵喝彩声中，黄庄头和他的家人们越发灰头土脸。
天光灿灿，果树纷繁。
城南庄子的事情了解，怀袖顺道四处看了看，得知对岸便是归属信远侯府的庄子后，不免多看了几眼。
蓊郁草木掩映下白墙黑瓦的房屋分外瞩目，偶然有水牛悠闲走过，发出低声长鸣。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伴随着的是阵阵癫狂笑声。
待人影越发走近，怀袖看清那是个披散头发的妇人。
绮丽的衣裙早已污迹斑斑，发髻上的钗环也歪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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