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青色袄
静室花阴下，纤手课女红。
松枝的清冽蕴着潮润的水汽徐徐拂面，怀袖小心缝好手中小袄的衣摆，抬头冲走近的莫致之莞尔一笑。
“这么早就准备这个？”
莫致之看清妻子手中巴掌大的青色小袄，伸开五指比划了又比划。
就算是刚出生的奶娃娃也不能只有这么一点的。何况妻子的身体状况他最清楚不过，才停了药几日而已。若是有喜，他定然第一个知道才对。
“是做来练习的吗？”莫致之眉眼欣然，话语也带出几分俏皮。
妻贤如此，夫复何求。
只着了家常衣袍的莫致之少了平素间的凛冽之气，水泽未尽的墨发长长散着，侧脸和记忆中的少年如出一辙。
只是少了从前的孤冷，却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纯然笑容。
“什么练习不练习不练习的，是做给磨喝乐的。”
知晓对方未出口之语是何意思，眼角眉梢本蕴着些许羞涩，却又不忍开口责怪。
掌中剪裁精致的青色小袄忽然变重了，莫致之古怪地望了望妆台上兔脑袋人身体、笑容灿烂的小泥偶，心里别扭起来。
本来是买来给妻子病中解闷的，但哪有一心全扑在这上面的。
成亲至今，妻子还未给他做过一件衣衫。
“前些日子厨房专门给咱们送饭食的媳妇过来时，正巧带了她家的小女儿。我答应做好衣服后将磨喝乐送给人家。”
江洲城内半大的小女孩们都喜欢给小玩偶做衣服，她既然已经答应送给人家，自然是做了衣服一并送比较好。
只是这样的行为，难免会被不知情由的莫致之当做小儿之举，解释一番也是应该的。
“当时磨合乐正巧摆在外间，我见那小儿一直盯着磨喝乐看，所以便想将此物送给她。”
一朝入公侯王府为奴为婢，连带亲人都要长长久久在此。虽说衣食不缺，但总是没有活在外面的人自在。
若是这个小小的磨喝乐能让那个小女孩高兴，她勤勤恳恳辛劳的娘也会欣慰的。
莫致之胡乱拉扯着手中青色小袄的衣摆，还是一言不发。
怀袖蹙眉，忙又说道：“你是不是生气，我把你送给我的东西送了人？”
虽然这是她让莫致之买回来的，但若是细究，倒也能算是莫致之送给她的。
莫致之是个重情重意的人，自己的行为即便是出于好意，但那也是对那小儿而言。
于莫致之来说，自己的举动就未免显得有些粗枝大叶了。
怀袖懊悔，抿了抿唇道：“这个我做好后自己留下，再买一个送那小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敛眉垂眸的莫致之微微抬了抬眼，坐于窗下的妻子映入眼帘。
沉檀轻注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一双杏眸满是委屈和焦急。
莫致之又是疼惜又是好笑。眸光一转，几分失落和怅然跃上脸庞。
“皎皎真的要给为夫赔礼？”
怀袖想也不想立即点头，虽然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但当下最重要的，便是两人不要为这微末小事生分才好。
莫致之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朝妻子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自己一些。
怀袖不解，但还是按照莫致之的意愿走了过去。哪知才走到帘帐前，对方手臂一伸，直接将她带进了怀中。
“你……”怀袖左右挣扎起来，双手急急地撑在对方肩上，阻止对方继续挨过来，焦急地朝珠帘后端着茶托的丫鬟看去。
莫致之微一用力，让妻子正对自己坐好。抚上对方因羞怯而发烫的脸颊，眸底一片灼热，“皎皎不是说好给为夫赔礼嘛，看外面做什么？”
隔着一道珠帘，虽能朦胧看清里间的两人。但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不必继续在这院子中伺候了。
“莫致之你！”怀袖气恼。
自己对他这般信任，不曾想他一开始就是在诓自己。
“皎皎不乖，你我成亲都多久了，竟然又忘记如何称呼了。”腰间的力道紧了几分，莫致之缓缓靠近气息温软的妻子，嗓音低沉，“看来，又该用一用之前的法子了。”
一阵天旋地转，怀袖不及低呼出口被莫致之直接带到榻上，熟悉的气息灼烈更甚从前，无法逃脱半分。
外间似有轻呼声，怀袖耳根都烫了起来。
“皎皎既然要送人就送吧，左不过一个小泥偶而已。”莫致之抬起头，眸中是深深的宠溺。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傻乎乎的小泥偶和妻子置气，只是若这小泥偶有其他用途，倒不介意拿来用用。
热烈的气息拂面而来，对方眸中依然幽深。怀袖知道此刻不是逞强之时，忍着不满道：“既然如此，那你把衣服还给我。”
略一躲闪，怀袖想要伸手夺过莫致之身侧的青色小袄，正好也可借力推开对方。
莫致之满眼宠爱依旧。看也不看便轻易拆解了妻子招式。
一道无望的弧线自怀袖眼前划过，青色小袄被抛到了锦榻的另一边。
“为夫陪着皎皎，还要那可有可无的衣服做什么？”
一言落，幽深的眼眸再次靠近。
里间中，帘幔垂落半面。
将茶盏小心放好的丫鬟疾步迈出门槛，不断拍打着上气不接不气的心口。
抬头看看大亮的天光，再也无法继续听下去屋内的对话，拉着捂嘴偷笑的小姐妹离开了。
风吹散一室旖旎，惊扰了幽幽花香和松枝的凛冽。
看着隔着一道长案的妻子满脸写着防备，莫致之起身朝前。只是他进一步，妻子便马上退一步，好像他是坏人一般。
怀袖一双杏眸盯紧莫致之，攥着手中的青色小袄。
莫致之失笑，本以为妻子和自己一样乱了心，不想还是被她跑掉了。
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时间。
“我听说家附近新开了一间点心铺子，时候尚早，不如我们去尝尝？”莫致之话语温柔，“皎皎病愈好几日了，一定想出去走走的。”
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沐，总不好夫妻两人就这样僵持下去。
怀袖狐疑地瞪看莫致之。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若是再被对方骗一次，岂不是显得她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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