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70：攻辩【二合一】
骄童银行八川分行金融部。
这个两千多平的办公室，租用的是一家废弃厂房，然后在外面涂了点漆，里面简单的装修了一下。
并不是脏，恰恰相反，瓷砖地，白墙白天面，一百万用来装修这样的场所，如果只是为了看上去简约干净，还是挺简单的。
作为东华国的银行，骄童银行绝对算是吃相最差的一家。
信用卡利息最高，贷款利息最高，贷款速度最快的同时催收业务能力也是最强，同时旗下理财产品利率之低，简直能把国有银行的脸丢光不说，还往上面糊一坨屎。
臭名昭著，可谓是再贴切不过了。
用八川企业家们的话说：
要不是八川的银行业被骄童银行垄断，鬼他妈才和他们做生意！
“萧总，听证会还早，而且按照规定，我现在要下班了。”
办公室里，严润辉说着，还瞥了一眼旁边的铭天。
铭天正在关百叶窗。
这小子是谁？
严润辉上下打量了几下铭天。
印象里没有这个人。
萧氏矿产上上下下我都了如指掌，连扫厕所的阿姨我都上过两次。
银行家的直觉告诉严润辉，萧薛强不会无缘无故带个陌生的年轻人上门。
“严经理你留一下，加半个小时班。”
就在这时，一个混浊的女声，闯入了房间。
严润辉回头一看。
融资部部长的办公室，后门就是分行长办公室。
只见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米黄色连衣短裙的中年女子。
大约45岁，头发有点奶奶灰，但身材却保持的很好，脸上也散发着象征健康的红润。
妆容不浓，得体大方，是个成熟的中年都市女白领。
“萧总刚才就打电话给我了，说想要和我们谈谈。”女子走到严润辉身后，对萧薛强报以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锦秀分行长？”严润辉连忙让开了座位。
这个中年女子，正是骄童银行八川分行分行长：锦秀。
严润辉瞥了一眼萧薛强，然后起身坐到旁边的的副位。
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并非因为受到威胁。
而是因为萧薛强害他白白加班半个小时。
事实上，萧薛强会来，严润辉早就料到了。
撤资一事嘛，萧薛强一定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过来求情的。
严润辉冷冷一笑。
有用才见鬼了！
怎么？打电话给锦秀，你就以为有用了？
这件事你就算告诉锦秀又能怎样？
东陵挤压萧氏生存空间，这是板上钉钉的，你就是告诉锦秀，锦秀一样会同意我撤资。
你还过来？
你过来有个屁用？
你就算今天跪下来，这资，我照样撤给你看！
严润辉此刻信心满满。
就是萧薛强把天王老子叫来了，那五亿股权融资，照样得撤！
“锦秀分行长，关于严经理要对我们萧氏矿产一事，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了吧？”
面对萧薛强的提问，锦秀温文尔雅的点点头：“昂，您来的这段时间，我也仔细研究过了。虽然是我们银行不地道，但…很遗憾，我也赞同严经理撤资的决定。”
锦秀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看吧。
严润辉惬意的靠在椅背上。
萧薛强发苦的脸色，在他看来是何等的可笑。
有空来浪费我时间，你还不如转移资产，至少能自保呢。
虽然表面不会说，但严润辉心里却充满了对萧薛强的讥讽。
“我觉得萧总您不必浪费时间了。”
严润辉挂着虚伪的笑容，从抽屉里翻开了一打厚厚的文件夹。
“您的萧氏矿产自三年前开始出现经营不善，十二个季度里，有九个季度亏损，其中两个季度亏损超过6％，我想，这些数据应该都不错吧？还有……”
严润辉丝毫没有顾及萧薛强的面子。
就像扯下遮羞布一样，将记载着负面信息的报告拿了出来。
就像许多银行家做的一样。
“萧总是八川慈善大使，每年代表公司，捐赠都要超过五千万元，用于资助贫困地区建设中小学，您甚至以公司的名义创办了两个慈善基金，每年至少要烧掉三千万。”
萧薛强眉宇一蹙：“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回馈社会是每一个企业家的责任和义务。”
严润辉微微一怔，旋即按耐不住般的笑了：
“萧总，您认真的？慈善可以避税，光避税那点就绰绰有余了，何必捐那么多？您有没有意识到您这种行为，正在毁掉企业？”
严润辉说着轻咳两声，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您对于矿工的福利明显超过了必要限度，矿工工伤你甚至不走法务部，就直接划了六十万过去，对于工伤矿工，您甚至还额外赞助其子女的医疗和教育费用。”
严润辉说着，把纸拍在桌上：“真是大方啊，萧总，您做这么多的善举，怕不是想争全国慈善大使？”
“工人为我工作，为我挣钱，我做点善后又怎么了？”
“你有给工人交工伤保险的吗？”
“工伤保险那点钱糊弄鬼啊？”
严润辉冷冷的看着萧薛强。
他深吸一口气。
商场不会吵架，这并不是一定的。
银行里，尤其是融资部，企业家和银行家因为意见相背产生争执是很常见的。
这也是为什么，融资部部长的办公室外墙要立隔音板和隔音玻璃的缘故。
这并不是真的吵架，而是一种名为“攻辩”的社交手段，是银行家和企业家意见冲突达到极点，才会出现的少数情况。
说白了，就是怼人，只不过相对而言用词文明点而已。
严润辉冷哼一声，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了许多报告。
“设立残疾人康复中心，每年为八川工业大学提供巨额捐款，名下甚至还赞助了一支大学生团队攻研铑的医疗应用，四年来却没有任何成果。”
啪！
说到这里，严润辉把所有资料拍在桌上。
他看向萧薛强，目光时不时还会去看身旁的顶头上司锦秀分行长。
“萧总，就个人而言，您的善行我是认同的，但以银行家而言，您这样的企业家，根本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说着，他直接对旁边的锦秀说道。
“分行长，萧总不顾企业经营困难，大肆挥霍资金，如今东陵得到了新的开采权，将萧氏矿产的生存空间挤压殆尽。”
说着，他还瞥了一眼萧薛强，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前几天酒席上，我还听说萧氏的大金主，金龙集团要大幅度削减订单，我认为，对萧氏矿产的撤资是非常有必要的。”
锦秀至始至终都只是听着。
她面无表情，五官沉默的像是一具木偶。
良久，她才开口。
“但萧总也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了，严经理，如果我们不撤资的话，萧氏矿产该怎么做，您觉得才合适呢？”
严润辉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笑意：
“想不撤资也可以，请萧总以后不要再进行慈善捐赠，同时出售公司名下的慈善基金，解散名下铑研究团队，并且将残疾人康复中心变更投资为赚钱的项目。”
萧薛强一听，瞬间情绪就失控了。
“如果我们撤资，那些孩子和残疾人怎么办？政府也说了，会为我提供部分补贴！如果撤资的话，在政府那边我就是失信！铑团队我已经养了4年，最近他们也说马上就会有成果，这对整个医疗事业影响重大，如果半途而废的话……”
“谁管这些啊？”
严润辉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拍：
“萧总，我是银行家，我只管融资，只管你能不能赚到钱，公益啊，医疗啊，老头啊，小屁孩啊…关我屁事？退一万步说，他们死光又如何，我是银行家，银行是要赚钱的！你难道让我一个融资部部长，跟着你发善心，把整个银行拖下水吗？！”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瞪着对方。
这一刻，商场的规矩开始崩坏。
攻辩开始升华到互怼的层次。
是啊，不能让你破坏！
严润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但失态就失态！
严润辉从业十二年，好不容易爬上融资部部长的位置。
听说，最近总行那边营业二厅厅长退休。
最有可能升上去的就是锦秀分行长，锦秀一旦上去，分行长的位置是谁的？
再加上。
这次内线交易，严润辉收了八百万的贿赂。
八百万啊。
我平时那六七万一个月的工资，得做多久才做得出来？
我也要养家糊口的！
老婆孩子，还有上面四个老人，还有这个办公室里一百多名员工，都是要吃饭的！
这一次，严润辉铁了心了。
失态就失态。
失态好过没饭吃。
萧薛强的传说，今天必须倒在我的脚下。
通过这次对话，萧薛强深刻的感觉到了严润辉的欲望。
将自己拦在此处的欲望！
严润辉就像一面冲天的混凝土墙，死死的拦住了萧氏矿产的活路！
办公室的气氛，此刻凝固到了冰点。
然而……
“严经理…你这个话，说的有点不到位啊。”
就在这时，在一旁终于看完所有资料的铭天发话了。
铭天看向锦秀：“锦行长，你有没有发现，您的严经理好像眼神不太好啊。”
锦秀一愣。
她虎了一眼严润辉，示意让他坐下，旋即反问道：“这位……”
“我叫铭天，萧氏矿产今天招的总裁办顾问。”
“噢，原来是铭总，那铭总有何高见？”
铭天微微一笑，甚至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严经理，你说你要撤资，是因为萧氏矿产最近经营不善，被金龙集团削了许多订单，还被东陵挤压了生存空间，是这个意思吧？”
这小子谁啊？
严润辉虽然有些疑惑。
但这个时候，胜券已牢牢在手，严润辉自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严经理……你难道看不到吗？”
铭天换了个坐姿，说道：“东陵举牌，萧氏获得八亿资金，萧氏自己本来就有两亿，就是十亿，再加上，金龙的订单下个月生效，在此之前，萧氏还能获得一笔资金，而且，您听说没？萧总的女儿，萧歆竹，最近在做黄金噢，而且赚了不少钱。”
“黄金？”
严润辉微微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萧歆竹你真以为我不关心？你想晃点我？她最近一直在亏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倒未必。”
铭天笑道：“她最近找到了一家12K金源，储量很可观，如果不出意外，一百吨应该是能弄到手的吧？”
“一……一百吨？”严润辉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胡说，东华国哪来那么大的金源？她这金源难道还是从国库里掏出来的？”
“这你别管，总之，她的金源进价是国际价的九成，一克20块的利润，一百吨多少利润，麻烦你帮我算下吧？”
铭天撒了个谎。
实际上铭天是以八成价卖给萧歆竹的。
但八成价卖黄金，正好卡在违法和合法的临界值。
所以，保险起见，对外说九成价比较好。
严润辉一听，顿时瞪大了眼。
不光是他，萧薛强听的也瞪大了眼。
萧薛强看着铭天，不禁暗叹……
这小子吹牛逼真的不用打草稿的吗？
萧薛强会一点冷读术，而他惊愕的发现，铭天撒谎的时候，居然完全读不出铭天的微表情。
这个少年……撒谎的水平已经高到连自己都骗得过去了吗？
这已经不是商业天才了。
这根本就是一名顶级的欺诈师！
“你胡说！”严润辉一拍桌子：“这种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铭天拉了拉西装领子：“因为萧歆竹的货源，是我提供的。”
“你？”
“昂。”
“我不信！”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十月听证会上，我会拿出官方证明给你看的，如果我在吹牛，十月听证会，我的谎言自然会不攻而破，但如果我没有撒谎……”
铭天微微凑近严润辉。
脸上挂起一个残忍的笑容：“那就意味着，萧氏矿产将得到20亿的利润，加上已有的10亿，就是30亿！30亿的流动资金……严经理，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什么，严润辉怎么会不知道？
三十亿流动资金。
就算你大街上随便给一个低能儿都能赚钱！
三十亿资金，什么生意不能做？
最简单的，给你三十亿，你弄三十个账号，做期股对冲，然后在一级市场进行满额配股，一年都能有14%的保底利润。
钱是能生钱的，这也是为什么大企业家都会玩命贷款的原因。
三十亿的流动资金，其本身就具备极强的保底盈利能力。
严润辉听到这里，当场就慌了。
“你…你究竟是谁？萧氏矿产里我根本没见过你！你哪来的一百吨黄金？”
铭天的横插一脚，瞬间打破了严润辉的计划。
要知道，萧氏矿产一共就110亿市值而已，市值！
萧氏矿产的市净率是2.6，也就是说，它实际的净资产只有40多个亿。
如果得到30亿流动资金，那意味着……
整个企业的规模会瞬间翻一倍！
严润辉整个人脸都白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铭天也根本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
“锦行长，其实最近萧氏矿产的运营不善，并非萧总战略失误，恰恰相反！是因为公司在进行业务整顿！”
“最近，萧氏矿产将会推出新的项目，您也是融资部出身，应该知道，企业业务调整，造成短期亏损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这里，铭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满头冷汗的严润辉。
“某人连这点都看不透，却自称是银行家，未免太丢贵行的脸了吧？”
“你~撒~谎~！！！”
严润辉这会再也顾及不了形象了。
他一把抓住锦秀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分行长，千万别信他们，他们只是为了让我们不撤资在撒谎，不信，你让他们拿出书面证明来！业务调整，100吨黄金，这些如果是合法的，就一定有书面证明。”
“这些我们没有。”
铭天插嘴道：“因为我们没带，而且，撤不撤资，是听证会的时候决定的，不是在这决定的，我带过来干嘛？”
锦秀一听，面不改色：“铭总的意思，是听证会上，你们会拿出书面证明和相关的政府批文吗？”
铭天轻轻一笑：“是的。”
锦秀努着嘴，思考些许，抬起头追问道：“既然如此，铭总大可以听证会上拿出来，何必特地来我们这边跑一趟呢？”
不愧是顶级的银行家。
锦秀这个女人，虽然话不多，却一眼就看出了铭天和萧薛强有别的目的。
是的，光凭这些已经足够抵消风险上升所带来的撤资问题了。
但是……
还远远不够！
撤资是东陵和金龙打的第一张牌。
就像斗地主里，打的第一手小3一样。
想要对抗金龙和东陵…不光要让银行不撤资。
恰恰相反。
还要把银行变成自己这边的友军。
铭天一拍桌子，站起来。
轻蔑的俯瞰着已经面如金纸的严润辉。
铭天的双眸里，折射出四个字。
你死定了！
“我们不光要求你们融资继续，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追加融资。”
“追加融资？”锦秀一怔。
严润辉听闻，更是气绝般的看向铭天。
而铭天正式的点了点头：“没错，追加两亿的股权融资，同时，我们还要申请……”
铭天顿了顿，旋即，说出了让严润辉绝望，让萧薛强都愣在当场的话：
“申请追加贷款！商业贷款5亿，开发贷6亿，信用贷4亿，合计15亿贷款！具体贷款资金去向以及质押，我们会在听证会上提交书面报告。”
这一秒，金龙集团的下游整合计划，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破口。
光脚不怕穿鞋的。
本来就是快要摘牌的企业。
也不在乎多一些外债。
债务借了还不上不要紧。
关键是企业必须依靠资金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个时候，降低风险评估，增加外债以得到更多流动资金，反而是一种好事。
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老子没钱了，那老子也不怕再多借点。
老子反正要借了，那就往死里借！
一口气借到饱，再和东陵决一死战！
……………………
今天的两更合并为这一章，5500字大章。
从明天开始，要筹备女装，所以明天开始大约三天，会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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