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抱也抱了
裴鹤铭刚入了去坤宁宫的正道，隔着水汽看到正前方十数名禁卫军，卫队之后是一道纤瘦的身影，她走几步便要停下歇一歇，最后干脆扶着红墙站定。
雨密集而下，将她发鬓衣裙全数打湿，卫队的人有帮她撑伞，但伞面下她依旧面色白的吓人。
裴鹤铭视线往下，看到她膝弯处裙袍褴褛，露出里头白皙的一截小腿。
他撑着天青油布伞，几步过去，脸色幽沉的看着她。
面前的路被挡，宋清便想绕过去，但她朝左，那暗影便跟着挪到左边，她焦心气恼，抬首怒视对方，却意外的对上双黑漆漆的曈眸。
“怎么回事？”裴鹤铭的声音落在雨声里，低沉清冷。
禁卫军统领朱由昶便是那白面青年，同他拱手行礼道：“坤宁宫的女官被坍塌的墙砸伤，属下正准备去禀告皇后娘娘。”
“娘娘不在宫内？”他又问，而目光一直盯在宋清的脸上，她咬咬唇，手贴着冰凉的墙面，垂下眼帘盯着他的脚尖。
正四品的补子，官靴，袍角洇着水花，噼里啪啦的雨水就落在他靴面。
“回裴少卿，这位宋姑娘道娘娘现下在春露殿，”朱由昶继续道。
裴鹤铭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但还是拦在宋清面前，原本帮她撑伞的禁卫军退到一边，跟着其余人离开，这条路上，偶尔有路过的宫人也纷纷同裴鹤铭见礼。
“你……”他刚开口，面前的女孩膝盖一弯，竟然朝他扑过来。
带着雨水潮湿的触感贴在他胸膛上，瞬间也沾湿了他的官服，裴鹤铭能感觉女孩面颊冰冷，两只手按在他身前，整个人都蜷进他怀里。
他怔住，站在原地没动，反倒是宋清吓得想撑起身，却使不上力的再次撞在他怀中。
她忙解释：“对不起，我……我膝盖受伤了，有点疼，我不是有意轻薄大人的。”想来是疼的厉害，却还忍着，说话间忍不住低吸一口气。
裴鹤铭捏着伞柄的手微微使劲，用力握住，接着他平声问她：“还能走吗？”
“能的，就是慢一些，大人若是有事只管先去忙，”宋清立即接上话头，说完，朝他歉疚笑笑，距上次归云楼，不过两日功夫，当时的争执言犹在耳，她今日被皇后召进宫内，问的问题也奇奇怪怪，但按照坊间所传皇后待他极好的说法，总不能是因为裴鹤铭才召见她的？
她倒是还见过二皇子……
宋清有些头疼。
“大人，要不要奴婢去置备一顶小轿，”随行的内侍官见她走路瘸着，便轻声询问。
宋清正要拒绝，裴鹤铭已点头：“去吧。”
“方才陆宫令所行的地方显然不是常走之处，宫墙有裂痕，总不至于刚下了这么点雨就坍塌，而且早不倒晚不倒，偏挑在陆宫令走过的时辰，我觉得……”
“本官觉得，你这双腿要废了。”
话说到一半，被他打断，而且还是这种不吉利的话，她噎住，转首看他，眼里带着微微愠怒。
这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露出怒意，毫不掩饰的的模样，但因为鬓角发丝凌乱的贴在苍白的脸颊，身形被雨水浸的更显单薄，反倒像路边被雨打湿的野猫，徒有张牙舞爪的魄力，却是个外强中干的。
裴鹤铭的官服外罩了件披风，便解开披在她身上。
宋清惶恐望着他，推拒不是，接受也不是，只得道：“大人，这于礼不合，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说话间，内侍官已准备好了小轿，躬身撩开帘子请她入内，但宋清觉得在宫里这样实在不好，她宁愿忍着走废了的后果，也不想被人以此拿捏来谣传她和裴鹤铭之间子虚乌有的事。
“再授受不亲，便是抱也抱了。”
雨夹着风，将裴鹤铭这句话灌进她耳朵里。
宋清终还是上了小轿，坐在铺了软垫的轿内，将身上披风取下来叠好放在一边，隐隐的还能嗅到披风间的风雨气息。
透过车帘，看到他撑伞而行，身如青竹挺拔隽秀，雨滴砸在伞面，发出噼啪的响动。
……
宫墙倒塌，这在宫内是极其罕见的事，每月定期有工部的官员进宫检查修补，就连砖瓦都是御用的，并不存在什么年久失修遇水而塌的情况。
若是有，那工部的人也是活到头了，是以这件事很快便被人通传到了六部府衙。
当时六部的尚书大臣正于户部衙门里商议开源节流的问题，还未出个子丑寅卯便听到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六部尚书面色各异，尤其以工部代行尚书杨云生心里惶惶然的不行。
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了一堵墙，前有梁恒那案子，现在工部的人简直草木皆兵。
一时间，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杨云生承受着数道目光，猝然道：“这有何好看的，行得正坐得端，本官问心无愧，这就进宫去看看是谁在捣鬼。”
“杨大人，这话说的不对了，如今六部里就属你们工部出的篓子最多，汴州水情这件事，陛下虽没怪责到大人头上，可工部失职在前，要不是陈廉，只怕这纰漏还兜不起来。”户部尚书方趠一想起来无端端被皇帝牵扯进来，心里就有股火，这段时日大家都憋着没处发泄，只能埋头苦干。
半个月来，他数过家门而不入，外人只当他们是公务繁忙，其实也是为了做样子给上头看，才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六部倒是有人发了笔横财，却要让他们跟着背锅。
“方尚书您这话就有失公允，我们工部怎么了，你户部就没出过岔子？”
杨云生猛地起身，气的眼珠通红，此刻竟也顾不得面前这人是太子身边的。
当初方趠将自家女儿塞进东宫侍奉太子，后来不知用什么手段想爬上太子的榻却反被婉拒，此举早就令他不齿。
若不是他和方趠同出师门，又明白这件事是方趠的痛点，杨云生恨不得宣扬的所有人都知晓。
其余各部官员见状，忙上前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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