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两方斡旋
深长的地下阶梯，四周弥漫着潮气，棕油火把噗嗤燃烧着，将通往不知何处的阶梯映衬的明暗相迭。
仿佛是通向地狱的牢笼，空气中，沉浮着腐朽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
最后一道阶梯。
火光微闪，裴鹤铭目光倏地凝滞，他看到一方方牢笼，如同关押着野兽的铁笼子，笼内的女子或坐或躺，有些被捆住手脚吊在墙上，身上满是血痕，地上凝结的血水发黑发臭。
她们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破烂的衣衫堪堪遮住残破的身躯。
裴鹤铭闭了闭眼，握紧手指，再睁开眼时，冷冽得骇人，他无法想象，这里到底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这些女子，再过几日一旦快要咽气便会被扔到海里喂鱼，里头那些是做工的绣娘，”徐大海不忍去看，声音都带着颤抖。
昏暗的地牢里，滴滴答答的水声，亦或者是血滴下来的动静。
青年无声的看过去，对上其中一名妇人的视线。
妇人神色麻木，嘴唇干涸的起了层皮，血淋淋肩胛被铁钩穿透，钉在墙上，她没有力气挣脱，连眨眼都很是费劲，可察觉青年坚毅的目光，她那双无声的双目忽然迸出异样的神采。
嗓子里如枯朽的木头碎裂了，她张着嘴，眼里流出血泪。
裴鹤铭心头如被重锤狠狠击打，他走到牢笼前，走到妇人不远处站定。
徐大海不知他要作甚，只能留心四周，少顷听到青年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王土之上，以身涉法的人绝不宽纵。”
他声量很低，低到只有徐大海和那妇人能听到。
可又震耳欲聋，让人生出无穷的愿景。
徐大海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问：“你……是朝廷来的官员？”
“关押绣娘的地方在哪里？”裴鹤铭问。
徐大海没得到回复，可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晓眼前这个青年，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百姓，兴许是老天爷听到他日日夜夜的祷告，上达天听，上京的圣人派了大官来了。
原本星星之火瞬间燎原，烧的他心头一阵火烫，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三年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午夜都成了泡沫般消散。
徐大海带着他往前走，期间几个巡逻的汉子同他们打了个照面，因是熟面孔，也未多问。
于是一路到了地牢尽头。
昏暗的壁灯下，几十名中年妇人蹲坐在草席间，闻声齐齐抬头，她们面露惶恐，徐大海朝她们竖起手指，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裴鹤铭从怀中掏出那副海上殿宇图，几乎未等他发问，人群中便有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剧烈的咳嗽起来。
女子连扑带爬的膝行到裴鹤铭身前，一把抓住那幅画，哽咽的问：“我的儿，这是我的儿画的，他人在哪里？他还好吗？”
得到青年颔首，女子热泪滚下。
她看向徐大海，又看了眼青年，咧着被拔掉门牙的嘴，口中嗬嗬的笑了起来。
女子说了首尾，可时辰有限无法多言。
不多耽搁，徐大海同裴鹤铭原路返回，出了石门，迎面海风扑来，带着咸湿，抵去了地牢里的腐朽气息。
两人抬步正要走，却听身后壮汉猝然喝住他们。
“站住！”
远远近近能听到海浪声混着竹林里哗啦啦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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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淋漓，江南已经进入梅雨季节，阡陌水巷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灰墙青瓦间，时不时有人穿行，引起靠在房檐下打盹的阿翁掀了眼皮去看。
别院的廊檐下，宋清方将屋里熏了遍艾叶，准备把昨日清洗的衣物拿到通风处，张礼站在门外犹豫半晌，见她出来便问：“三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宋清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想了想，抬眼看着烟雨蒙蒙的天空：“过两日。”最初的目的是躲避刘诩，现在情势如此，真要她抬脚就走，心里实在放不下。
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牵引她留下来。
檐角凝聚的雨滴成线，滴啦声中忽听到院墙外马匹嘶鸣，接着便听到角门被人大力推开，裴骃不走正门却从角门快步进来，直到了后院，见到宋清后，二话不说的道：“赶紧走。”
见他神情严肃，染了一身雨丝，发鬓潮湿，衣袍也湿哒哒的，显是从外面匆忙赶回来。
“不要多问，只管带着那两个孩子跟我走，”裴骃面色凝重，来不及多做解释又冲张礼道：“待会若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护好你们小姐。”
雨打瓦片发出细微声响，宋清颔首，也不多问回了房内简单的收了两件蓑衣套在稚童身上，想了想，将臂弩上几支短箭，匕首别在腰间，带着人匆匆出了房门。
稚童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袍，宋清一面安抚着一面注意四周动静。
裴骃复又去了薛愍的院子。
“有人发现这里了？”他拎了包裹扛在肩头，边走边问。
薛愍逃亡惯了，有个习惯便是无论身处何地何时，会将行李包裹收在枕头边。
“我放下出门看到有队官兵往这边来，以防万一，我们先出去躲一躲。”裴骃拽着他：“从后门走。”
宋家的侍卫备好了马车，但他们还未走到大门处又听到嘈杂的脚步停在院墙外。
紧赶慢赶，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宋清皱着眉，提袍疾步走到角门后，透过门扉往外看，空地上，竟然是扬州兵马司的人，为首的便是那晚在海棠苑见到的指挥使王昂。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王昂手中还捏着海捕文书，依稀能看到是副肖像。
怎么回事？
宋清心里泛起疑惑，脑海中飞快的思索，早前梁江去宝应县被误认成盗贼，难不成是宝应县里的衙吏还记得他的样子？
易正堂不是已经回去了，为何王昂这边还穷追不舍。
来不及多做思考，宋清折返回去，远远看到裴骃带着薛愍往这边走。
“兵马司的人在门外，现在不能出去，”她压低声音。
“这么快，这群人是属狗鼻子的么。”裴骃蹙眉。
不用多做解释，薛愍也知晓一旦被朝廷的人发现他的身份，或者一旦起疑，莫说是调查程素会难上加难，就连六年前的那桩舞弊案也会备受阻力。
他环视四周，沉声道：“我带着孩子们躲起来，此间的事，就劳烦各位了。”说着同裴骃和宋清等人拱手深揖。
树影下，中年男子神情凝重，知晓此时不宜露面。
宋清颔首，让张礼带着人躲在书房的木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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