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月黑风高,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掩盖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透近一方光线,随后光中出现一个黑影。
岑之向探头侦查,紧张褪去,耳边师父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越发清晰。
卧室里的人睡得挺香,不知第二天他看见画作丢了是什么心情。
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入眼便看见墙上的画,画上是一块扭曲的钟表。此画是艺术史上划时代的巨作,如今价值连城。
但她知道这是赝品,是师父最得意的仿画。仿得细致入微,连油墨的厚度,笔顺都几乎一致,要不是真迹早已收入博物馆,这一定能骗倒众人。
愣是自诩火眼金睛的岑之向那时见到这幅画时,也震惊了许久。
岑向之小心翼翼地转动画框,书柜后的小门“嘣”地一下弹出。
她吓得定在原地,冷汗直冒,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半晌,没有异动传出,她顺了顺呼吸,才安心继续地走进暗门内。
内部是三面灰色的墙,头顶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墙上挂满各色的油画,扑面而来的是粉尘和颜料的味道,空旷却厚重。
油画大多偏暗色调,在诡异的灯光下伴着雨声,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她目标明确,直奔墙中央摆着的那幅。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抹落日,让观者身临其境,仿佛置身在余晖之中,周身暖意。用大篇幅的冷色来凸显暖色,这是这幅画的厉害之处。
这幅画出自岑启望之手,也就是她那有名无实的父亲。
仰头看去,这细腻的笔法,用笔的力度,她临摹过上千幅仍难达原作的神韵。
而面前的这幅,她不会认错,一定就是真迹。
几天前的惊鸿一瞥,她便能断定。
世人难达这样的高度,唯能与岑启望并驾齐驱的也在去年宣告封笔。
两大画家的消失,令美术界地震,颇有衰落的迹象。
岑之向辨别真伪后便不犹豫,动作迅速地将它摘下。
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
画的背后安着红外线报警器,一摘下刺目的红光便直击她的眼睛,没等她反应,警报声已经响起。
靠靠靠,她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抱着画,慌乱地张望寻找出逃的方法。
正准备走最近的门迅速逃出,卧室里的师父嚷嚷着醒来走至内室门口。
情况紧急,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环视四周。
窗户!
雨还在不停地下,比过来时下得更大了。
争分夺秒,她把黑色雨衣帽子戴上,跳窗而逃。
等叶宏放赶到时,暗房大敞,风吹起窗帘,徒留一地水泽。
他意识到发生什么,捏紧拳头,怒不可遏地大吼,“岑之向!你这小偷,我要你好看!”
安稳落地的岑之向回头一看,打了个喷嚏,好像听到了师父的骂声。仔细想想,这也不算偷吧,明明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将雨衣脱下把画包裹,没有遮挡冲进雨里,雨点大得打在身上生疼。雨水糊在脸上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眼瞧着快到门口,身后传来杂乱的喝令。
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在后面让她停下。
叶宏放这老头,竟派保镖抓她。
但她怎会被轻易抓回。
岑之向轻松翻过围栏,边跑边扭头看见后头的黑衣保镖傻呆呆地输密码开铁门。
她特别想得意地做个鬼脸嘲讽一下,奈何暴雨迷人眼。
然而在她沾沾自喜以为逃脱时,听到耳后有汽车的鸣笛,她在前照灯下无影遁形。
失策,她才是那个傻瓜,只计划偷盗路线,逃跑却完全没考虑。
好歹准备一个电动车也行啊,这让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眼见着车追得越来越近,体力也逐渐不支,绝望之时,岑之向注意到一条机动车禁止入内的商业街——多纳街。
柳暗花明,她一个灵活的转弯跑了进去。
这下两条腿比两条腿,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不过,望见没几盏灯亮起的街道,岑之向的心逐渐下沉。
现已半夜,更是雨天,路上连个遮掩的人都没有。
要想不被淋死,只能找一家还工作的店躲起来。
转角处嘈杂的脚步声渐近,她连思考都来不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闯进就近的店里。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漫画书店。
门上的响铃让收银台处的男人抬头,随后一怔。
一个浑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手中捧着黑漆漆的东西的人闯入店里,愣谁也不会淡定,此男人已是最平静的反应。
待岑之向想解释,展台玻璃外便露出黑色的皮鞋尖。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直奔收银台,挤开男人的腿,把人和画都藏于柜台内,“帮我挡挡,一会儿跟你解释。”
话音刚落,门口的铃铛声再次响起,雨声涌入室内,岑之向蹲在桌底,大气都不敢出。
“有女人跑近来了吗?”
“没有。”
男人冷静地回答,声音清越带着磁性,犹如夜晚的山泉,不紧不慢,给岑之向一种胸有成竹的安全感。
画太大不能完全放进来,卡在桌底,表面的水沾湿了男人的裤腿,单看被画框遮掩露出的一节,就足以看出腿的修长。
黑衣人四处瞧了瞧,“你这地上怎么都是水啊?”
“难道不是你们身上滴落的吗?”
男人格外的镇定,让走到柜台处的保镖们产生自我怀疑,回身看一路的水迹,再瞧瞧自己黑西装下不断滴落的水,好像确实是他们所为,“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是在找人。”
“没事,下雨天地本来就挺脏的。”
岑之向看不见脸,但听语气都能想象出他脸上温和的笑。
几句话过后,皮鞋踏着地板,迈着不整齐的步伐,三人离开。
蜷在桌底的岑之向早就受不了了,正欲舒展起身,刚探头,便被男人用手按会桌底,温热的手掌心底触碰到她的额头,雨水被挤出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其中一位保镖折返回来,“有些封面被打湿了实在抱歉,我们现在还有急事,留下点钱作为赔偿。”他把钱留在门口,说完直接跑了出去。
这次岑之向没有马上起身,画倚靠在身上的重量减轻,待她抹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男人的脸放大在她面前。
真好看……这是岑之向看清他后的第一印象。
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流畅,突出的眉骨在眼部打下一道阴影。只是全然没有适才听着温柔的样子,不笑时很冷,让人难以接近。
“你是谁。”
如冬日刺骨的寒风,令她一颤,什么清泉,明明就是冰川。
岑之向是谁,绝不是什么怕硬的主,直视他,大有比他更拽的架势,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可不可以让我先出来,腿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耐不住脚麻啊。
终于从收银台里起身,岑之向活动活动麻痹的腿,动作时衣服上的水抖落,落的周围一滩,将旁边叠放的捆在一起的杂志打湿。
应景的,她站直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啊,被雨淋了好像有点感冒。”
这时男人的表情有点融化,虽仍没笑,但看见糟糕的跟鬼一样的岑之向,还是发挥了绅士风度,问,“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吗?”
不怪岑之向心大,身上的衣服带水像灌了铅一般已经泡发,无论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湿衣服脱下。
男人的家有两层,就在书店的楼上。她跟随着男人上去,楼梯很狭窄只能挤得进一人,但一上去便别有一番景观。
粗略一看,家中装修的很有格调,一看就是用心的在过生活。
“浴室在那,我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岑之向将裹着雨衣的画放在浴室门口,光着脚,一只脚叠在一只脚上,等着男人去拿衣服。
趁这个时间仔细看了眼家,颜色大抵呈黑灰色调,很符合本人气质,冷静,简约,大气。
等到男人从楼上下来,她迫不及待地拿过衣服,一头扎进浴室里。
身上的衣服像一坨死肉一样被她“啪”的一声甩在角落,手指脚底被水泡得起了褶皱,她美美地跨进浴室。
不知洗了多久,出来后全身下上焕然一新,灵魂都得到了清洗。
镜面被水雾糊住,用手擦出一片,恰好只容得下她一张脸。刚洗过澡脸微微泛红,大眼睛泛着晶莹的水光,下睫毛由于还是湿的根根分明粘在眼下。
她脸部最突出的就是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岑之向又后退几步,扯了扯衣角,企图能看见更多的地方,奈何浴室空间太小,碰到身后的墙还是没能看见下半身是个什么样子。
给的衣服堪堪遮盖住大腿根,为了防止走光,她想了想还是把浴巾裹在腰上,歪着头手捧着湿发出去。
浴室门一开,水蒸气四处逃窜,凉爽的空气铺面而来。
头发还在滴水,她想问一下有没有吹风机之类的,抬头张嘴询问,“有没有……”
音量渐弱,她被定在原地,被对面的人吓住。
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泛着青光,指端又泛红,给他更添一种不可向迩的冷清。
他正审视着她,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寒光,像刀片一样锋利。他的面前,是摊开的黑色雨衣,上面赫然放着那幅《海岸边的日落》。
屋外应景地闪过一道闪电,照得他脸明暗分明。
“你是谁。”他冰冷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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