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反派的第四日
常倾自己当然是不愿意的，可身后还有个侯夫人虎视眈眈。
侯夫人没出声，自然是默许了。
常倾不得已，只得对着薛忱不情不愿说了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中藏着的怨气，叫昭瓷又一跳脚，怒目圆睁，准备破口大骂。
薛忱又把她给拽住了。
对着薛忱，昭瓷向来脾气很好。
那破口大骂虽然收回去了，但昭瓷咽不下这口气。
她大踏步走到侯夫人面前，郑重道歉后才说道：“我夫君刚才离得远，听不到，可我确实和大小姐发生了点口角。大小姐厌恶我，也算是合情合理。”
侯夫人没有出声，似乎在思索她话语的真假。
常倾耐不住性子，在身后厉声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争吵过？分明是你先对我恶言相向的！”
幸好她反应及时，不然可就要给昭瓷恶人先告状了。
常倾没想到，她说这一番话却正中昭瓷下怀。
昭瓷说的斩钉截铁：“是，但我并不认为我错了。即使从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说。”
“我自小在蜀郡长大，蜀郡人皆感激镇南王带兵抵御外敌之举。”
昭瓷说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外敌入侵蜀郡，天子不愿支援。只有镇南王带着精兵北上，带领蜀郡人和将士们奇迹般地击退外敌。
也正因此，镇南王一脉在蜀郡颇受推崇。
而镇南王之子，便是《霸道王爷的小蛮妃》的男主顾惊澜。
说来惭愧，昭瓷刚刚才想起他的名字。
“大小姐她不知为何误会我对世子爷有不轨之心。我解释后她也不愿意听，不仅对我和夫君恶言相向，竟然还敢对世子爷出言不逊。我实在气不过，才同她理论几句。但大抵是我的语气不太好，惹得大小姐不快了。”昭瓷说完，微微垂首，看起来似乎在真心实意地愧疚。
常倾冲上前，严重冒火，怒喝道：“你胡说！”
“常倾。”侯夫人冷冷盯着她。
真是个蠢的，她费了那么多力气去竟然养出个这样的货色。
常倾到现在还不明白，不管昭瓷说的是真是假，她都讨不得好。
顾惊澜是天子的表弟，昭瓷那番话说完，这件事就不再是单纯的女儿家的冲突。这件事说轻是她个人言语轻慢天家，说重则是安亭侯怀有不轨之心。
常倾如果识相的话，就该担了这个罪名，好好地给所有人赔罪。这件事就算是过去。
她却还偏要闹。闹得越狠，她越坐实了这个罪名。
侯夫人这会明白，她将昭瓷当作毫无见识的村姑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件事虽然牵扯了世子爷，但侯夫人也没多在意。
虽然世子爷身份地位高，却并不讨天子喜，于朝廷上多次被打压。
她敢赌，不管接下来昭瓷会说些什么，世子爷都绝不会参安亭侯一本。安亭侯府再怎么没落，也算是天子近臣。
赌对了，安亭侯罚俸贬官，但两家结怨。
赌错了，镇南王罚俸贬官，两家依旧结怨。
不论对错，镇南王一脉都得吃点亏，何必呢？再说了，顾惊澜赌错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赌对。
她不怕挑事的，怕的是挑事还没本事的。
侯夫人这会儿看向昭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和审视。
侯府需要的，从来不是无脑娇惯的千金。
只要昭瓷于侯府有用，她也不介意娇养昭瓷。
“我本不想说的，可大小姐迁怒我夫君，我不得不替他讨个公道。”昭瓷对着顾惊澜又一行礼，“世子爷光风霁月、一表人才，我实在不愿意从她口中听见那些诋毁的话语。”
昭瓷说话的时候，顾惊澜感觉有道凉飕飕的眼神盯着他。可回过头，只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眸。
“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诋毁世子爷了！”常倾梗着脖子，出声质问昭瓷。她不是没看见侯夫人警告的眼神，但她性子被养得有些骄纵，这会儿只当视而不见。
“你说世子爷其实是……”昭瓷犹犹豫豫地扫了眼顾惊澜，见他微微颔首才说，“不举。”
顾惊澜摇着扇子的手停了下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什么？他怎么了？
他看向昭瓷的眼神带有些许鄙夷，这种话定然不会是常倾这种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
只有昭瓷那种乡野养出来的人才说的出那些无礼的话。
侯夫人也这么想的，有些失望地叹口气。
看来这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昭瓷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眼里闪过丝计谋得逞的狡黠神色。她朗声道：“大小姐她还说世子爷本是外室所出，并非嫡子。”
“而且，”昭瓷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斟酌着道，“她似乎还对世子爷怀有……那种想法。”
哪种？
顾惊澜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制止她，但昭瓷很快就开口接着说。
“她说只有她适合当世子妃，说世子爷早和她两情相悦。她说世子爷腰窝有两点红痣，肩颈后方正中也有一颗黑痣。”昭瓷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般将这些话往外倒。
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比如世子爷的出身还有他身上的特质。这些都是小说里记载的。
真真假假混杂，反而会比全是真话要真。
这下常倾定然要吃大亏了。顾惊澜不可能将此事一笔接过，毕竟他的出身是他心里的刺。
小说里说顾惊澜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这事。除了镇南王夫妇，也没人知道这事，直到后来男女主同生共死后常倾才知道这件事。
如今，依照顾惊澜的性格，不管是真是假这笔帐都算在了常倾头上。
左右不会怀疑她，因为她昭瓷可是什么都不懂的村姑呢。
昭瓷微弯眉眼，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薛忱不对劲的目光。
薛忱起先是含笑看着昭瓷的，但随着昭瓷越说越多，他的笑容愈来愈僵硬，脸色也变得有些暗，看顾惊澜是怎么都不顺眼了。
昭瓷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顾惊澜的事情的？
想起小说里昭瓷痴恋顾惊澜的设定，薛忱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昭瓷本来还想胡扯一通，可惜剩下的话全部止在侯夫人的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里。
常倾捂着红肿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侯夫人，眼里满是泪水。
侯夫人出生将门，自小习武。与先前那做样子的一巴掌不同，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受了这一掌，常倾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胡闹到这种地步。”侯夫人目光里再没有一点温度，转着手腕淡淡出声，“去祠堂里跪着，把常家家训抄写千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解禁。”
常倾瞪大眼睛看着她，明白她是动真格了，便也不敢继续胡闹，哭着跑开了。
“世子爷见笑了。实不相瞒，小女上回落了水，醒来便有些神志失常，竟当着世子爷的面说那些胡话。”侯夫人行礼赔罪，“是我管教无方，还望世子爷恕罪。”
“侯夫人请起，惊澜自然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顾惊澜微笑着将侯夫人搀扶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侯夫人苦笑着起身。
看来常倾和世子的婚事八成要吹。身份上配得上世子的也就只剩下……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昭瓷身上。
少女抱着不知为何冷了脸的少年，头在他颈窝处蹭着，两人看着便极其相配。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当这个恶人。
侯夫人想。
可惜安亭侯府早不如从前了，只有攀上世子爷，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刚才那番话，不管是真是假，都说明昭瓷绝不是单纯无知的少女。
而且，因她那番话，常倾的婚姻也失去了自己的价值。
侯夫人注意到顾惊澜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轻笑一下。
郎有情，如何不成全呢？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侯夫人走到昭瓷面前，拉起昭瓷的手，将左手上的翡翠镯退下，套到昭瓷的腕上。
“阿娘定然会补偿你的。”她笑得很温和，手一下下抚摸昭瓷的手背，似乎真的是个慈祥的母亲。
侯夫人不会迁怒她，在昭瓷的预料中。
昭瓷知道自己那点儿手段，侯夫人很容易便看破。可昭瓷就是要她看穿，一来是让侯夫人放松警惕，二来便是笃定侯夫人不会当众揭穿她。
侯夫人是豪族的庶女，从妾室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是极为困难的。
得到有多困难，就有多怕失去。
她可以给，但旁人不能奢想。
常倾明着挑战她的权威，已然就犯了她的大忌。
而且，侯夫人需要个能被她拿捏住、但又能给侯府带来价值的人。
真假千金的事早就传遍京城，她昭瓷也成为货真价实的侯府嫡女。
常倾不能做的事，她却可以做。
所以不论如何，侯夫人一定会保住她，甚至会主动向她示好。
可……
昭瓷对上侯夫人和蔼可亲的神态，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瓷儿，你和这位……小公子熟悉熟悉侯府。娘有些事要和世子谈谈。”侯夫人松了手，笑着道。笑容再温和，也改变不了她在下命令的事实。
昭瓷却丝毫不在意。
她替自家夫君讨了公道，还实现了让男女主感情线出现巨大障碍的大突破，也不需要再和碍眼的人打交道了。
她目送着侯夫人远去，在她身后快活地挥手。
直到侯夫人和顾惊澜的身影消失不见时，昭瓷才放下手，有些困惑地眨眨眼。
顾惊澜和侯夫人对视后，给她的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看着怪令人恶心的。
不过，昭瓷懒得管。
合格的反派，从来不惧怕男女主的任何挑衅。
昭瓷抬手拉拉薛忱的袖子，见他沉着脸，嘟嘟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了。”
她抬手想要戳戳少年的脸，却生平第一次被躲开了。
薛忱身子微微后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拽。他将头埋在昭瓷颈窝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白皙纤长的脖子。
那儿能感觉到清晰有力的脉搏跳动。指尖在脉搏处来回划过，薛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昭瓷没搞明白他想干嘛，一头雾水地呆在原地。
等了半晌，她才等到薛忱开口，却是句毫无关系的话。
“世子爷，好看么？”
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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