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夏日漫长（七）
“虽然可以理解你的担忧，但被这样对待我还是有点伤心。”塞拉坐在餐桌边，眼眸低垂，似笑非笑地轻叹。
自从见识过塞拉的力量后艾伦一直守在林身边，紧盯这个爱因茨贝伦的一举一动。刚才塞拉邀请艾伦过来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等待林醒来，但他被拒绝了。
艾伦又看了眼躺在沙发上还没醒过来的少女，算是说明了自己会摆出这种态度的缘由：“还不是因为你……”
虽然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把他们交给塞拉照顾是出于对这个魔女的信任，但艾伦还没完全相信这个可怖的魔术师。
【叮咚——】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话，紧接着是人的说话声。通过某种介质传到屋内听上去有些奇怪。
“你好，这里是麦x劳配送，请问有人在家吗？”
“……？！”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现在任何微小的不安都能挑动艾伦的神经，陌生人的声音让少年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
就算是爱因茨贝伦也看出了少年的不安，起身安抚：“冷静下来，只是门铃罢了，是刚才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给你们点的外卖到了。”
白发的魔术师转身离开客厅，艾伦听到从外面传来几句简短的谈话。不一会塞拉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几个被塞得满满的纸袋子。
诱人的香气从袋子里飘出，而且显然还是肉类经过香料腌制油炸后的香味，放在墙内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味。许久没有进食累积下来的饥饿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迫切想要补充能量的大脑让艾伦心中对塞拉的警惕减弱，在现在的他看来这个魔女似乎变得不那么危险了。
“其实我是想给你们点其他好吃的，但这里比较偏僻，附近24小时营业的就只有一家麦x劳。所以以后你们出门记得早点回来，从镇上到这里的最后一班巴士是五点半发车，错过就只能走路回来了。”塞拉抱着纸袋走向餐桌，没走几步又换了个方向转而靠近艾伦，“麦x劳的炸薯条其实还不错，炸鸡和汉堡我也觉得比k○c好吃，最推荐的是他们的炸薯饼，不过那是早上才有的菜品，明天早餐倒是可以再点一次试试看。”
来到艾伦面前，塞拉也跟着蹲了下来将纸袋递过去：“给，突然遇到这种事，又被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急急忙忙带到这里，那么长时间了，肯定还没吃过东西吧？这次不是我做的料理，应该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吧？”
“……”
虽然这确实是艾伦担心的事情之一，但也不仅限于此。
他注意到塞拉的视线落到林身上，绯红眼眸里是长辈对后辈的爱护：“放心吧，林是我最中意的也是唯一一个入室弟子，要是有人在她有所成就之前就让她陷入危及性命的困境，我会比你更先将那样的存在排除。”
“啊，嗯，谢谢……塞拉小姐。”
艾伦突然想起了林，如果是她现在会怎么做。他伸手打算接过塞拉递来的纸袋，同时试着去理解，但艾伦发现自己的脑袋卡壳了：“我、我有点搞不懂，你不是才决定要教她魔术吗？”
“不要被时间和空间局限了，艾伦，既然现在你也是体验过第二法的一员。”觉得只是引导还不够，塞拉更加详细地解释，“对你和林来说我们的确是初次见面，但对我来说，我们四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样说能理解吗？”
“……”
不要被时间和空间局限。
艾伦在心里将塞拉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然时间和空间在魔术面前都变成可以被跨越的墙壁，那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和林还未到来的未来对塞拉来说却是已经过去的过去？
果然，还是因为太过虚幻所以没有太多实感呢。但艾伦又觉得自己似乎短暂地触碰到了林对魔术如此沉迷的理由。
“咦？”
从小小的感叹中回过神来，艾伦意识到捧着纸袋的双手似乎还触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
而这里……和他同时捧着纸袋的就只有塞拉了。
想到塞拉之前说明的种种，艾伦内心一惊，差点把手上装满食物大袋子扔掉。
但随之而来的更多是的困惑。
为了不让宝贵的食物真的被他控制不住丢出来，艾伦赶紧把还能感受到热气的袋子放到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看塞拉还没收回去的双手，又看看自己的掌心，仔细感受身体和精神是否有发生变化。
结果却是——
“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正因为什么没有发生，艾伦才对自己的情况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当然的吧？”
“？”
“对我的魔力产生影响的使魔有着以万年为单位的历史，虽然不是本体，只是残留下来的气息，神秘度也已经足够高了。魔术是对神秘的模仿和再现，可神秘的浓度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就会对人类产生伤害，林就是因为这样晕了过去。”
停顿片刻，塞拉又继续解释，“但你不一样，你持有的巨人之力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传承下来的，‘尤弥尔的血脉’本来就具有一定的神秘度，这也是为什么艾尔迪亚人天生就拥有比一般人高的抗魔性，再加上这份由时间累积附加的神秘，这就是你可以像现在这样正常和我接触的原因。”
见艾伦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塞拉无奈地长叹着摇头，“看来这个时期的你对自己的事情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
艾伦突然意识到了，也许不仅仅是巨人的事情，关于墙外，关于世界，为什么墙外存在有人类他们却还是要被困在墙内？一切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事情，眼前的魔女通通都能给予解答。
是激动吗？其实还是有点失望的吧？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刻涌动的心潮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艾伦迫切想要知道：“塞拉小姐，请告诉我……”
刚才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尽管有点遗憾，但艾伦还是高兴的。正是因为林醒了过来，对话才会被打断。
林似乎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所以醒了过来，而且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好香，我也要吃”，还流口水了，让艾伦哭笑不得。
不过彻底清醒过来后林还是选择了先去漱口，一步三回头地盯着那个被食物装满的纸袋，不舍地走出客厅。
想着林回来就能吃到这顿迟到的晚餐，艾伦和塞拉一起先把装在纸袋里的食物拿出来。实在是太饿了，艾伦忍不住先解决了一个汉堡，才吞下去，又迫不及待拿起一个裹满面衣炸得松脆的鸡翅咬了一大口。
这个地方也太棒了吧？不仅随便就能吃到那么多肉，还能把肉料理做得那么好吃。
“那个……”
女孩子的声音让艾伦终于愿意将注意力从面前的食物上分一点出去，嘴边还站着碎屑。
林站在外边的走廊，半边身体从右边门框探出来，像躲在洞口里的小兔子一样四处打量：“请问埃尔梅罗二世先生去哪里了？”
艾伦正打算解释，被塞拉抢先了一步。
“先过来吃点东西吧，炸鸡和薯格凉了就不好吃了。”白色的魔术师示意林去看摆在餐桌上的几个小盒子，打开会搜搜冒出冷气的机器从里面拿出一大瓶黑色液体，将摆在餐桌边的两个玻璃杯倒满，“但可乐还是要冰冰凉凉的才好喝。”
正好有点口渴了，艾伦拿起看上去就很不妙的其中一杯。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顾虑，艾伦咕咚咕咚地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完。
“好喝！”
简单明了地发表感想，艾伦拿起另一杯还没有被喝过的向着门口伸长了手臂：“林，你也快点过来试试吧！这个喝起来和酸汽水很像，但是比酸汽水好喝多了！”
“嗯。”
冰冰凉凉的汽水终于把胆小的兔子吸引了过来，女孩子双手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试着接受新事物。
“真的好好喝。”
汽水的冰凉和从未品尝过的甜味让林的大脑变得清醒，身心都获得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小时候林还不像现在这样能够做到只靠看的和听的就能分辨出食物饮料里是否有被下毒，偶尔会误食或误饮加了料的东西所以身体情况不算太好。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算难得有酸汽水喝，父母都会因为顾及她的身体状况把汽水放到热水里温热，但这样完全失去了喝汽水的乐趣。
“快，这个也试试看吧，很好吃哦！”艾伦把装了炸鸡翅的盒子拿到林面前。
饥肠辘辘的女孩子终于顾不上礼仪，拿起其中一块大口咬了下去。
这个炸鸡翅用的食材虽然说不上好，但腌制很入味，除恰到好处的咸味还添加了辣椒粉，正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鸡肉不够新鲜的缺点，再加上令人惊喜的松脆面衣，完全可以让人不去计较刚才提到的一点小瑕疵，对已经被饿了好久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再配上一口汽水，简直就是绝妙的享受。
“还有这个，也试试吧。”艾伦拿起一盒刚才塞拉说的薯格放到林面前，等了几秒钟，干脆把她手上的玻璃杯拿了过来。果然，空出来的那只手立刻自动伸向盒子。
右手感受到的重量让艾伦有些在意，刚才他明明是看着林捧着杯子喝了很久的，但现在认真看，杯子里的汽水竟然才少了四分之一。
“嗯，这个也好好吃。”林认同地用力点头，美味的食物几乎要让她感动落泪，就是左手拿着咬了一口的鸡翅，右手捏着还剩下半块的薯格的模样令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把装薯格的盒子放下，艾伦又拿了一盒新的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来，多吃点。”
但这次林无论是右手还是左手都拿着没有吃完的食物，也已经没有可以让艾伦代劳拿着的东西了。
真的好慢啊。
艾伦越等就越是觉得着急。
难得林就不会觉得饿吗？
不，还是会的吧？她就是闻到炸鸡和炸马铃薯的香气才醒过来的。
可果然还是好慢啊。看上去是大快朵颐的样子，两边脸颊似乎也被食物塞满了所以像小松鼠一样鼓起来，但实际上等半天了鸡翅才吃一半，就连一块小小的炸土豆都没能一口吃掉。
都已经饿一个晚上却还是吃得那么慢，艾伦越是去想这件事就越是觉得他已经替林感到饥饿了，似还有点说不出缘由的焦虑。
正好又有点口渴，艾伦将拿在手里的汽水一饮而尽。
等、等等！？
冰凉的汽水淌过嘴唇经由口腔滑入喉咙，从舌尖感受到的甜味不仅没有让艾伦冷静下来，反倒让他的神经变得更加紧绷给心脏上足了发条，尽管心里已经得到答案，但已经无意义的提问还是擅自从脑海里冒出来。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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