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西服
那个高壮的白西服被脸上带刺青的白西服怂恿去了划船的位置,小船摇摇晃晃地驶离港口,我们纷纷找地方挤下。
猫头鹰小心地把搜查官女子安置在船尾的空地上,我先挪过去查看了她的情况,发现有多处利器伤刺透防弹衣,贯穿了她的关节和腹背。鲜血浸透她的衣裤,而在破损的防弹衣外面,扎着一些止血用的黑色布条,似乎是从猫头鹰的斗篷上扯下来的。
我掏出手机点开电子地图递给脸上带刺青的白西服,拜托他给高大的白西服指示方向,随后俯下身,嗅闻搜查官那些伤口周围令我在意的赫子味道。
——不是猫头鹰造成的,也不是这艘船上任何一人的味道,甚至不属于我认识的其他青桐树干部。
我又试探了一下搜查官的鼻息和心跳,困惑地问猫头鹰和那个持刀的食尸鬼:“离回到本土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能告诉我们,这个搜查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家伙是我为了逃跑而留在手里的人质。”猫头鹰注视着搜查官,喃喃地说。“都是她自说自话,要满足她的自我赎罪,才会变成这样……”
他忽然抬起眼帘瞅了我一眼,兴致缺缺地闭口不言了。我只好又转向那个持刀的食尸鬼,试着重启话题:“我好像没听说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盗墓者。”她警惕地抛给我一个简单的回答。
“我听他们叫你小瓶——”
“我可没认同过他这么叫我。”盗墓者握在刀柄上的手指紧了紧。
我忙举起双手,表示友好:“——当然,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不过作为亚门先生的同伴,我也曾在岛上闯入过他作战的那间屋子,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能告诉我你们那边都发生了什么吗,盗墓者小姐?”
盗墓者不确定地看了看猫头鹰,又轮番扫视过两个白西服,妥协般叹了口气,起身迈过我那排座位,让我隔在她和猫头鹰之间,然后开口叙述:“g一番队的讨伐目标是多多良先生。猫头鹰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双方势均力敌时,忽然袭击了多多良先生……在搜查官之前把他杀死了。”
“咦?多多良先生……”
我的思绪忽地凝滞住了。不久前坠入小屋时的画面重回我的脑海。那时,亚门与两个搜查官位于靠门的地方,猫头鹰在我正下方,他身旁是一具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尸首……
一股难言的苦涩从我心底爬上喉咙,我知道,多多良作为杀伤无数的危险食尸鬼,总有一天难逃死亡,我对他也只有畏惧之情,但当我真的与他的死亡擦身而过,我还是会为此而怅然——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念我原本名字的人不复存在了。
盗墓者似乎也看出我的震惊,她稍停了一会儿,等我的眼神再次聚焦在她身上,才继续说下去:“多多良先生是相当于我的导师的存在,我想我当时一定被冲昏了头脑,才会直接想要讨伐猫头鹰……结果我被他打昏了,我肯定是断片了很久,等我恢复意识,全屋的搜查官几乎被屠杀殆尽,只有带队的法寺和真户还能战斗。就在那时候,你那个同伴——用库因克的男人出现了。”
讲到这里,盗墓者脸上也流露出一丝迷茫。
“他叫亚门钢太郎对吧……他好像和猫头鹰认识,他们战斗时说了些有的没的,再后来,又来了一个搜查官的援兵,她是那种将库因克植入体内的……库因克斯,但我觉得她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总之,我正在寻找逃走的空隙时,你又砸破天花板,从天而降。”
“等一下,那个库因克斯是女人吗?”我感觉这和我自己的记忆有点偏差。
盗墓者肯定地一点头:“虽然穿着打扮是男性的样子,但她是女人。你没跟她交上手就离开了很幸运,连杀害了多多良先生的猫头鹰都败在她手下。那边的搜查官——真户就是在她发起攻势时,突然冲出来救了猫头鹰。”
“真户?”
我又愣了一下,跨到搜查官身边,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擦拭掉大片的血污,终于从这张脸上辨认出一丝熟悉感。
“是真户晓……”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里,我都已经无法理解了。”盗墓者说着又往后挪了一点,和猫头鹰尽量保持着距离。“亚门要猫头鹰带真户逃走,他自己留下来断后。且不提法寺和那个穿着男装的家伙,库因克斯班的其他人很快也赶到了。虽然你的同伴看上去很抗打,但我不觉得他有可能打破那么多搜查官的包围圈,抱歉。”
“不,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仍把手覆在真户晓的脸上,缓慢地消化盗墓者的话。猫头鹰说真户晓“只是人质”,但说不定亚门想要做的事——把迷失的猫头鹰从食尸鬼的心魔中拯救出来——并不只是徒劳而已。而真户晓或许也和他一样,对曾身为搜查官的猫头鹰还抱有无法抹去的同僚之情。
想到这里,我起身回到船中央,询问两个白西服:“你们两个……是叫卷黑和承正吧?”
“我叫颊黑。”那个脸上带着刺青的人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也没资格叫别人不许念错你的名字啊。”
“我这不是刚认识你们吗。”我残念地一拳捶在座椅上。“而且弗莱迪和蝎子明明就没有一个音节是一样的。”
“那个……井寺承正是我的本名。”划船的白西服沉闷地发出声明。“我们刚认识,你还是叫我的姓吧。”
“好的——井寺先生,颊黑先生,你们的赫子是什么类型?有人会治愈吗?”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颊黑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吊儿郎当地反问回来。
“因为人类无法像我们一样自愈,必须尽快做急救措施——”说到一半,我看着颊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意识到他的重点不是这个。
“——因为这个搜查官袒护了食尸鬼,她如今在这里,意味着她会被g一方视作敌人。如今她的同伴只有我们,这个原因你能接受吗?”
颊黑缓慢地眨眨眼睛,“嗯”了一声。“我懂了,但不好意思啊,我们都不会疗愈。”
——这样的话,只能等回到本土,与万丈和佐藤他们重聚了。万丈是少有的有治愈型赫子的食尸鬼,但愿奎库利亚那边的行动一切顺利。
回到我和永近他们出发的港口后,我按照永近在去程上嘱咐的,把船拴在了码头。这段时间里,白西服们的第一反应是确认周围的环境,盗墓者默默戴好兜帽,猫头鹰自觉带上了真户晓。
“我们找个地方隐蔽一下,我现在联系人带我们离开。”我想起刚刚叫颊黑看地图,伸手向他要回手机。
颊黑将手机递还,碰亮了屏幕。主页上浮着好几条未读消息,我一边编辑信息发给梦魇的机动组,一边分屏查看自己收到的联络。
——奎库利亚攻克战顺利结束了。佐藤和万丈在各自的驻地整合幸存者,壁虎暂且还没消息。此外,佐藤发来一封邮件,里面是梦魇派出的人员的伤亡名单。
“我这里有伤员,通知万丈先生一声,我要去找他。”我心情沉重地关掉邮件,给佐藤发过去一条信息。
不一会儿,最近的机动组成员赶到了,他驾驶着一辆面包车,先带我们去了六区,把真户晓交到了万丈手里。对于我带来的是一名搜查官,万丈相当震惊,不过他很快接受了这回事,尽心尽力地用赫子缝补真户晓身上的伤口。也是从他那里,我们一行五人了解到了奎库利亚那边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在雾岛绫人率领的救援小队刚刚赶到奎库利亚,还没有攻入的时候,监狱的警报就响了起来。他们打入内部后发现,是佐佐木琲世在他们之前打开了大量牢门,并来到下层救出了笛口雏实。他决心为雏实他们断后,最后在奎库利亚的地下杀死了作为守卫的有马贵将。
“有马贵将被杀了?他不是g的最强战力吗?”颊黑第一个叫出了我们共同的惊疑。
“啊,不止如此。”万丈接过二璐递来的湿毛巾敷在真户晓额头上,郁闷地说。“我们在监狱里分散了一段时间,我也没目睹所有的战局,但金木还告诉我们,说是独眼之枭——就是高槻泉,你知道的吧——也被击溃了。搜查官和食尸鬼的顶峰全都陨落了,这算什么事啊……”
“那金木先生现在在哪里?他也算是背叛g了吧?”我急于确认这一点。
“不仅是他。以前归属于有马贵将的一支番队也跟着他一起离开g,躲藏到董香家的咖啡店去了。说到领队人的名字你们应该有印象——平子丈,认识吗?”
“默默无闻又稳扎稳打的平子先生啊。”蹲在墙角的猫头鹰接过了话。“他会变成食尸鬼这边的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但如果是有马先生的要求,他会守约也正常。”
万丈不安地扫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般说道:“其实,早在玫瑰讨伐战那时候,月山的朋友就找到了董香他们求助,所以月山现在也是我们的盟友。我记得是他和他父亲负责去流岛收编青桐树残兵的,为什么小浅海还会带着几个白西服啊?”
“因为我们听说壁虎大哥和这位……浅海小姐在一起。”颊黑放慢语速,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纳基大哥派我们来确认,她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这样啊。”万丈了然地点头,从附近的抽屉里找出一张纸条交给我。“我不知道月山跟没跟你们说过,他找到了一家废弃的剧院,可以安置青桐树的残部。之前在奎库利亚外分手时,董香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大家。绫人和壁虎负责把从奎库利亚收编的越狱者们带到那里,现在你们赶过去,他们两个说不定还在。”
“好家伙,我们这是绕了个大圈,结果还不如和月山一起走。”我捂脸哀叹,从指缝间向猫头鹰和盗墓者征询意见:“你们要一起去吗?”
盗墓者用起身走过来的动作代替了出声回答。猫头鹰的视线在万丈和真户晓之间游移半晌,咕哝一声“我留在这儿”,就原地坐了下去。机动组的司机捏扁刚喝空的咖啡罐,接过纸条,再次拉着我们跑上公路。我们抵达剧院时,正好碰到月山习从大门口走出来。他上下打量我们一番,夸张地叹了口气。
“小森小姐是向万丈先生他们问来这个地址的吗?我还想等全部安顿好后再联系你的。”
“壁虎在这里吗?”我已经不想再跑来跑去地找人,直入主题。
“在倒是在,你确定要去找他?纳基先生正跟他哭得昏天黑地呢。”
“正好。我要让壁虎和他谈谈。”
一推开门,我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哭号。这让我们轻易穿过人群,找到了跪在壁虎面前抓着他的袖子蹭来蹭去的纳基。那个之前在流岛与纳基并肩作战的矮小女子站在旁边,压低帽檐,一副不忍直视又不好不管的样子。
“哟,壁虎,和雾岛绫人重新合作还算愉快吗?”我招手打招呼,纳基比壁虎还要快地抬头望过来,然后怒不可遏地箭射向我。
“壁虎大哥对拷问的兴致都没以前那么浓厚了!明明约好了要教我更多东西的!——这也怪你吗,弗拉基——”
我连忙伸出赫子钳制住他的四肢,免得他把眼泪和鼻涕甩到我身上来,条件反射地反驳:“是弗莱迪,不是弗拉基……草,不对,都说了我叫蝎子!”
身后传来了颊黑憋笑的声音,他主动向壁虎询问道:“壁虎大哥,浅海小姐告诉我们,她这些年都和你待在一起。你真的像纳基大哥所猜的那样,被她绑架禁锢在手下当作共食的食材了吗?”
“这个理解偏到哪儿去了!要我说,我更像是壁虎的储备粮——”
“不。”壁虎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他走到我身边,面向他曾经的部下,吐出令我都觉得震惊的形容。“浅海是我的家人。她是这三年来照顾着我的同伴,也是我保证自己不分崩离析的粘合剂。”
纳基顿住了,颊黑半晌合不上嘴,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出语言:“好吧……但壁虎大哥为什么不回来找纳基大哥呢?”
“纳基是个需要成长的笨蛋没错,但他可不是需要人手把手一步步带着走的巨婴。”说着,壁虎赞赏地把手放到了纳基肩头。“你一个人建立了如此庞大又团结的白西服帮派——这可是我自己不会做的事。”
纳基断线重连似的又爆发出一阵大哭,边哭边哽咽着问:“粘合剂……是什么意思啊……壁虎大哥……”
“你可以理解成,没有她的话,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壁虎干脆就没尝试直接解释。
纳基终于彻底结束挣扎。我小心地把他放回地上。他抿着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以像是要给我一个头槌的力度猛地鞠下躬去。
“——既然是壁虎大哥承认的恩人,那么弗拉基也是我的大哥!”
——我年纪比你小吧!
我扶着额头不知道该吐槽哪里了。旁边那个矮小女性都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后背:“至少管女孩子叫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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