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九流
夜深人静，苏昱声音不大且有些低沉，明珠却听得仔细，摇了摇头说：“没有。”
“可是，你在梦里说要回家。”
“是吗？”
“嗯。”苏昱确定的道。
“可是，我知道我回不去。”
“你的家在哪里？”苏昱追着问。
明珠抬了抬头，“在一个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记得？”苏昱皱起了眉头。
明珠又摇头，“不记得我把你这里当成家。”
穿越过来，慌不择路时选择的地方，明明没有多长时间，却好像恍若隔世了，苏昱教他孙子兵法的事情，好似已经很是久远。
“我这里？”
“是啊，有种安定感。”
苏昱笑了两声，“大小姐若是听你说这话，该多伤心？她是对你那么的好。”
提起大小姐这个至今还未露面的人物，几乎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即便卫氏与她恩怨许久，却也不得不承认，大小姐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为人处世也好，待人接物也罢，样样出众，优越于众人之上。
“这些天听了她的许多传闻，可是，多半是关于她的坎坷身世，她、她是个怎样的人？性格如何？”明珠好奇的问道。
“你没问过别人？”
“没有。”明珠说：“我担心别人知道我失忆的秘密。”
即便是紫萍，她也从未提过失忆的事情，只是说有些事情记不清楚。
“她是个很好的人。”苏昱提起大小姐，声音不由变得柔软起来，“很温柔，像月光。”
“像月光？”
苏昱补充了两个词：“皎洁，朦胧。”
明珠便在脑海里幻想着大小姐的模样，以二小姐为模板，二小姐已经这么漂亮了，可是传闻大小姐比二小姐更漂亮，又听苏昱用这些词汇来形容她，更是想象不出来了。
她今年十六岁，正是花季少女，风华正茂，自然也该是如花似玉的模样。
虽然从未见过，却很是想念她。
“她什么时候回来？”明珠问道。
“我哪里会知道？”苏昱以为玉妍、翊安、翊轩都回来了，他的日子会有趣一些。
可是，并没有，玉妍要帮忙管理家事，翊安翊轩依旧要读书，加上天寒地冻，日子过得无趣且不安。
提起大小姐，两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苏昱对于自幼丧母的林玉姝，总是能够找到共鸣，甚至对她有着许多怜惜，她如同一株蒲草，柔弱又坚韧，让人忍不住的心疼，想要呵护。
明珠也是颇有感慨，说：“一个男人失去了妻子，另娶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继母与继女之间，怎么闹成这样呢？”
苏昱也其中缘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林府人多口杂，多多少少听闻过一些流言。
传闻大小姐出生之日，母亲难产血崩而死，大小姐的命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按道理应该更得长辈们怜爱，无奈并非如此，这与林世凯的身世有关系。
别看林世凯如今一方知州，有权有势，十六年前，他不过是南安林家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且是一个几次科举不中，失意落魄的庶子。
在一次落榜之后，也没脸回家了，就在京城里，也一群失意学子结伴，整日里吟诗作对，疯疯癫癫，过得很是穷困潦倒。
金陵王家的大小姐随父母上京为姨父贺寿，两人相遇了，王小姐早早听闻过林世凯的诗词，很是喜欢他的文采，对他这个人也很崇拜。
慧眼识珠，她就是断定林世凯将来必有所成，坚持下嫁，她这样一嫁过来，立刻就拉高了林世凯的家庭地位，当年林世凯就高中了，立刻自立门户，成为南安林家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王大小姐本身在妯娌里面，极其拔尖，多为人妒忌，时常为了维护丈夫与婆婆的尊严名誉，与妯娌们也有所争执，导致她生下的孩子也为人不喜欢。
之后，又娶了卫氏，卫氏出身不高，不拔尖了，自然招嫂嫂们喜欢了，刚开始，她没有孩子时，对大小姐方且面上过得去，等着她自己有了孩子，自然也就不上心了。
等着林世凯离开了南安，到了隽州做官，关于后宅谁当家做主的事儿，卫氏与婆婆之间多少有了些间隙。
后来老太太见卫氏对大小姐极其不上心了，又将大小姐抱到自己身边抚养了，卫氏又认为老太太是在打她的脸，与老太太怄气起来，婆媳关系越发厉害。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大小姐这些年过得是怎样的不愉快？”苏昱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明珠，明珠也不由为大小姐的悲惨命运感慨起来。
果然，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眼下情况更加糟糕，我听闻原本大小姐是暗中定给金陵王家的表少爷，如今，舅老爷逝世，表少爷守孝三年，岁月不等人，大小姐的婚事，也成了大问题。”
一则，儿女婚事，多半母亲操劳，父亲参与，姑爷会何人，卫氏可能很容易操纵。
二则，女儿出嫁，在婆家地位如何，与娘家有着十足的关系。
凭着现在情景，在嫁妆方面，卫氏不会太大方，还有日后这个娘家是否能够回来，也是未知数。
故此，许多人都在为大小姐的婚事操心。
在古代，女人的婚姻，就是第二次生命。
当然，现代也一样，只是现代选错还能够再选，古代可是讲究从一而终的。
“公子，你是侯府的公子，那你身边肯定有很多优质男，你可以给大小姐介绍一个啊。”
明珠听后脱口而出，苏昱简直如晴天霹雳，听到这话都产生耳鸣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给大小姐介绍一下嘛。”明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得不对。
“简直是胡闹，你将我当成什么人？”苏昱喝了一声，随之大步迈进了他的卧室。
明珠感觉莫名其妙的，“哎，怎么了？”
介绍对象，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明珠只当他青春期，脾气大，也没怎么理会。
刚好累了，想接着睡，这时候，稚奴从里面走了出来，明珠又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稚奴认真回答：“我一直在里面。”
“所以，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稚奴点头，“听得很清楚。”
“那他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稚奴瞧着明珠一脸的纯真，忍不住的提醒她，“姑娘，我家主子，那是堂堂的侯门公子，身份尊贵，你怎么可以让他做这种穿针引线下的事儿呢？这是下九流的媒婆该做的。”
明珠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就好比说戏子长得像林黛玉，对林黛玉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何况，我家公子还没有束发，都未到谈论婚嫁的年纪，你怎么好让他去为大小姐的婚事奔波呢？也就是我家公子脾气好，待人亲厚，若是落在别个主子手中，怕是你又要挨打了。”
明珠闷声“嗯”了一声，低声说：“可我没有那个意思。”
稚奴将声音压得更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话，姑娘可千万不要对旁人说了。”
明珠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次日，明珠身体好了许多，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她竟然接过小丫头端进来的洗脸水，送到了苏昱的房间。
那小丫头想，公子最近不喜欢女婢贴身伺候，都是稚奴在旁伺候穿衣洗漱，明珠端水进去，肯定会惹得公子大怒，便也没理会，任由她端进去了。
果然，刚刚进门，那只小老虎立刻朝她扑了过来，明珠始料未及，条件反射的转身要逃，一慌没看清楚路，一脑袋装在了墙壁上，她惨叫一声，手中的洗脸盆也哐当一声落了地。
那边苏昱刚刚起身，还在穿外衣，元宝呆萌呆萌的窝在一角，苏昱昨晚被明珠看到脸上有痘痘就留下点心理阴影了，眼下青天白日，她突然闯进来，始料未及，他也是条件反射的往里面躲了一下，小元宝识别到自己的主人好似有危险，立刻攻击危险物品，一切顺理成章。
稚奴也在屋内，急忙半路抱住了小元宝，阻止了它的攻击，然而，并没有避免明珠撞墙的悲剧。
那个小丫头还未走，听见里面一阵连着一阵的大动静，也是惊心动魄的。
“我去，跟老虎睡在一起，是个什么怪物？”明珠按着脑袋心里咒骂着。
这大概就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吧。
本来，苏昱昨晚因为明珠的话，很不愉快，现在很愉快了，简直有些幸灾乐祸，他难得一见的好心情，连带着让整个静园都春暖花开了。
吃完早饭后，心血来潮要去看徐妈妈，徐妈妈因为上次惹到了苏昱，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恰好遇见了苏昱为了青春期烦恼的事儿，一直疏远众人，她误以为小主子还在与她怄气，心中忧郁，导致身体不适，见苏昱去探视她，心中郁结解开，病立刻好了一半。
只是见苏昱带着面纱，问这是为何？
苏昱还是说不想吹风，徐妈妈有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全，主子都想到了，她竟然没想到，急忙让曦月等人给公子做漂亮的面纱。
回来的路上，苏昱又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好，顺手摘了一朵送给了曦月，还说她最近胭脂不够红，又赏了钱给她，让她买胭脂，又说侯府里送来那么多的东西，他好些都用不上，让曦月看着分给众人。
大家都感慨着原来的公子又回来了，都很是高兴，整个静园笑语纷飞。
明珠为此感觉很忧郁，捂着脑袋上鼓起来的包包，原来快乐的确是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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