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对弈
展南垂眸瞧着手中的银钗，若有所思。
他在衙门里做了好几年，论本事真是没人可与他相比，只是他不愿意阿谀奉承，案子是办了，人也得罪了不少。
人人都劝他改改脾气，第一听人这么评价他，他内心里的愁云被明珠的一句话给冲散了。
何耀试着从他手中取过那只银钗，展南的手急忙错了一下，“这是我讨来的。”
“可是，她是说给我们两个的凭证。”
“但是，我用笛子与她交换了。”
何耀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阿南，你也并不是那么笨的，只是，你的心思怕是白费了，明珠姑娘虽然是个丫鬟，却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她马上就要跟着大小姐一起嫁到镇国公府去了，那是国丈老爷的府邸。”
展南刚刚燃起的一点心思，瞬间就熄灭了，却依旧好好的收着那支银钗。
正要往回走，稚奴挡在他们的面前，“两位好。”
“你是？”何耀奇怪的问，眼前之人看上去斯文秀气的，气场却合适强大，刚刚他脚步轻盈无声无息的就走了过来，猜想他肯定是个高手。
“我叫稚奴，是苏小公子的随从。”
“哦。”何耀有些惊讶，“我知道了，上次”
稚奴与展南何耀在上次搜雪山的时候是会过面的，只是上次事态紧急，彼此都没有心思顾忌其他，没有结识。
稚奴朝展南伸出了手，“麻烦将刚刚那位姑娘赠送的钗子交给我。”
稚奴似乎没有商量的口吻，展南瞧着他，“虽说你是武定侯府的人，但是，你并没有权利命令我做事。”
“男女交换信物，视为私相授受，我想你也不愿意牵连那位姑娘吧。”稚奴带着些威胁的口吻说道。
展南自然不愿意，回答说：“深宅大院就是规矩多，可是，私相授受的罪过在于‘私下交付’，我们明明是在这青天白日下，有第三人在场时交换的，怎么成了私相授受？”
何耀担心他得罪人，忙着给他使眼色。
可展南却视而不见，稚奴也是无话可说，瞧着那边静园门口，苏昱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这才作罢，放展南与何耀离去了。
虽说是虚惊一场，可何耀依旧心有余悸，对展南多有抱怨，“你就不能说话迂回一些，你知不知道，苏小公子是老爷也不敢得罪的人物。”
“天下有权有势的人多得去了，若是这个不敢得罪，那个也不敢冒犯，天下岂不是这些权贵们的了？”展南很是不服气。
“天下本就是他们这些权贵们的啊。”何耀不以为然的说。
“我不管。”展南道，“总之，没有道理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稚奴空手而归，心中有些不得劲儿，刚刚虽然看见了明珠与他们交换东西，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公子，那位护卫，我知道一些，武艺高强不假，但是，我能够抢过来的。”
稚奴心中隐隐不快，却说不上什么原因来，可能是认为明珠轻易将发饰赠给他人的行为，极其不妥。
苏昱眉头微微皱起，“抢过来做什么？”
稚奴也不知道，只是他就是看不惯刚刚的事儿。
苏昱进林府，是为了找出当年辅国公府的漏网之鱼，养病只是个借口，眼下，明珠身份已经确定，他的目标达成，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林府比在侯府过得畅快不假，却终究是寄人篱下，多有不便。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苏昱想着等玉姝出阁后，便与父亲商量离开林府。
不过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真是有些不舍得，趁着这段时光，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出来走一走。
苏昱来到了翊安翊轩平时读书的私塾，远远的听见翊轩郎朗的读书声。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里头有个先生正在抽考翊轩的功课，翊轩对答如流，先生很是满意，大肆褒奖，等着下了课，翊轩恭敬的送先生离去，苏昱瞧见先生也是微微颔首，以示恭敬。
他曾经也上过私塾，先生们都夸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断言他日后，大有所成。
可是后来，他连个正经师傅都请不到，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病秧子，没人敢教他。
一则活不长的人，学再多东西也是无用的，二则，若是死在课堂上，算谁的？没人敢冒这样的风险，于是他就开始了看书，什么书都看，总之，开卷有益。
翊轩瞧见苏昱很是高兴，问他怎么来了，苏昱说，“闲来无事，来看看你，眼下在学什么？”
翊轩引着他进了私塾，“还在学中庸，其实，我已经学过了，只是南安的族兄们过来，闲着没事，总是要考我的功课，父亲担心我别的不甚精通，故此，又让我学中庸，免得问到难处，我回答不上来。”
林氏家族是个庞大的家族，不提其他的旁亲，就说林世凯这一代，就有兄弟九个，每家都有几个儿子，算起来，翊轩有着二十多堂兄，年岁最大比林世凯还要长几岁，林世凯是兄弟里最小的一个，他家的儿子自然也是年岁最小的。
苏昱又问了问关于送嫁的安排，翊轩说，“伯父的意思是要多派兄弟送嫁，但是，都知道镇国公府是独子，去了太多兄弟，反倒不好，于是安排按路程送，我与大哥是要送到镇国公府的，其他兄弟们送到半路即可。”
“翊安什么时候回来？”
“前儿已经收到了大哥的信，估计就是这几天回来了。”
苏昱“哦”了一声，邀请翊轩说，“我们来下盘棋。”
“好是好。”翊轩迟疑道，“只是，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输给你。”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输呢？”苏昱笑道。
翊轩带着苏昱进了私塾里面的小房间，里面有围棋棋盘，“我何时赢过你？”
“那你就不想赢我？”
“我自然想，只是，我知道我的棋艺不如你。”翊轩打开了棋罐子，“但是，我喜欢与你对弈，这样能够长进一些。”
“若是输了，给我讲个故事。”
翊轩笑，“我看你的确是无聊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约着去外头踏春赏花，好玩得很，今年，家里事儿多，什么都搁下了。”
苏昱翊轩两人对弈，初期是不分上下的，中期，翊轩便感觉吃力起来，他盯着棋盘上的棋局仔细观摩着，“你又用了釜底抽薪这一招，我总是输在这个上面。”
“你能够看到问题，已经很不错了。”苏昱等着他落子，“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破局了？”
翊轩落下一颗白子，“虽然能够挽救一时，可我知道还是会输，你这个人，至少会算我五步棋，我目前只想到三步。”
苏昱夸赞他，“是你棋艺有所长，还是我最近拉下了，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我最近猛攻了棋艺。”翊轩有些自喜的说。
“我最近总做噩梦。”
“什么噩梦？”翊轩担忧又好奇。
“府中是否有过冤案？”
“冤案？”翊轩惊叫起来，苏昱道，“一个叫若云的女孩子，跑到梦里来找我喊冤。”
“哦，若云啊。”翊轩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吃惊，随之又从容说：“她这不是冤案。”
“真有这么一个人啊？”苏昱吃惊起来，翊轩点头，“是啊，她是我母亲房里的小丫头，几年前，大概十岁的样子，坠井里去了。”
“怎么坠井里去的？”
翊轩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太知道，只是，听闻她没把事情做好，母亲教训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心气儿高，直接跳井了，母亲为这事儿大病一场，父亲也为此叱喝了母亲。”
翊轩好奇的问：“你与她素未谋面，你竟然会梦见她？”
“是啊，真是奇怪，会不会另有隐情？”苏昱试探的问道。
“没有的，我母亲的为人我知道，她本是奴仆出身，最为体恤奴仆的难处，不轻易训人，更不可能想着要人的命。”翊轩解释道。
“那她的家人也没说什么？”
“若云是个孤儿，被人牙子卖到家里来的，哪里来的亲人？”
苏昱点了点头，“哦，许是没人祭奠，心中怨愤，又不好找主人家，故此找上我这个外人了。”
苏昱落下一颗子，让翊轩几乎无路可走，翊轩边找破解之法，便说：“既然如此，我要提醒母亲为她超度才是。”
“那估计我就不做噩梦了。”苏昱微笑着说。
他费了一些心思，从林府中找了许多与明珠年岁相仿的小丫头，恰好就有这么一个小丫头死在林家，又无亲无故，无处可查的，到时候，将明珠的身世按在她的身上，估计可以遮掩过去。
听苏昱如此说，翊轩急忙取下他身上带着的平安福，递给苏昱道：“这是我母亲年初去寺庙里帮我求来的，送给你，母亲说是菩萨开过光的，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睡不好，该有多难受。”
苏昱有些迟疑不敢伸手去接，翊轩直接塞在他的手心里，非常肯定的说：“有用的。”
“可是，这是你母亲为你求的，太珍贵了，我”苏昱不敢收下，他虽诚心与他们相交，可是毕竟是带着目的来林府的，虽然没有谋害过他们什么，却免不得从他们嘴中套了一些话，总是带着些欺骗的成分，而他们却是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他心中有愧。
“正因为珍贵，我才要送给你啊。”翊轩真诚的瞧着苏昱说，“你知道我是庶出，并没有太多名贵的东西，但是，只要我有，又对你有利的东西，我都舍得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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