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天下大同，男女平等
梁夫人瞧着眼前这个长发披散的、却穿着男装的女子，仔细打量了两眼，惋惜的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你怎么是个女子？”
明珠微楞，“夫人，这话是何意？”
“我这次亲自来金陵办茶，除了事情重大，不好假手于人外，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家长聘的品茶师傅，病下了，我瞧你有几分品茶天分，本想着聘你到我梁家的‘良记’，当品茶师傅。”
“夫人的意思是不能聘用女子？”明珠笑道：“我以为夫人，亲自主持家中产业，做着皇宫里的生意，许是与众不同，没想到怎么也有这样的想法？”
明珠奇怪的问，“听闻梁家女眷，可媲美‘杨门女将’，莫非对女子也有所歧视？”
明珠说这话，好似无所畏惧，有胆有谋。
实质上，她的手有些发抖，内心也有些虚，表面的镇定自如，冷静从容，不过是她强装出来的罢了。
梁夫人拿起一个玉色小茶壶要给明珠倒茶，明珠急忙双手将茶杯递了过去，梁夫人道：“你对我梁家之事，也有耳闻？”
“我来自隽州，初到金陵，见识很浅薄，倒不曾听闻。是听客栈的小二提起的。”
明珠钦佩的道：“连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二，都知道夫人的大名，可见，夫人之威名，八方歌颂，扬名四海。”
梁夫人听着只是微微笑了笑，“他们只知我梁门女眷，在人前如何风光，却不知背对里又是怎样的心酸，我并不是歧视女子，实质上，单单就品茶而言，女子绝对优于男子，只是”
梁夫人欲言又止，瞧着明珠叹息道：“只是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谈何容易？我这嫁过人的寡妇，都这样的不易，何况是你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明珠问：“莫非，女子就非要依赖于男人，不能自食其力？”
“女子自食其力，也并非没有办法，我家茶厂里的采茶女”梁夫人打量明珠的衣着，“只是，我瞧小姐并非穷苦人家的女儿，莫非”
梁夫人说着又停了下来，明珠急忙问：“莫非什么？”
“女子离家出走、身上银两短缺、需要自食其力者”梁夫人说着微微扬起了嘴唇，猜测道：“莫非是逃婚？”
明珠啼笑皆非，她这算是逃婚吗？
她这是在努力的，避免自己沦落给人当小妾，争取不去伺候丈夫的正室夫人，想着改变自己给人为奴为婢的命运。
“夫人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我不想到了婚娶年纪，被父母随意配一门亲事，所以，才会离家出走，想要自食其力的。”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惜，这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实在不知该做什么的好，我瞧见夫人这般精明老练，特来请教一二。”
此时，梁夫人已经知道，客栈的那一幕，不过是明珠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刻意为之，却并不怪罪，相反更为欣赏。
“你谈吐不凡。”梁夫人疑问道：“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啊？”
明珠听了这话，不由一惊，想着是她的现代思维，让她的谈吐听上去，与众不同。
“可是，从此以后，我就是独自一人了，我想要养活自己，不，不仅仅是要养活自己，我还想有所成就，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能够被人另眼相看，不要总是被人轻视。”
“有人轻视你？”梁夫人惊讶道。
“没有。”明珠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想做个更好的自己，想做个像您这样的，了不起的女人。”
梁夫人满是疑惑的问：“你要做我这样的女人？”
“是。”明珠确定的说：“我想要做个被人谈论时，令人肃然起敬的女人。”
“哈哈哈哈。”梁夫人听着大笑起来，“你确定吗？”
“嗯！”明珠重重的点了点头。
梁夫人道：“那你需要先嫁给一个有些家产的男人，然后年纪轻轻的，忍受丧夫之痛，接着抚养幼子，守寡多年，等着儿子长大成人，还要忍受丧子之痛，这样，你就可以成为像我这样的女人。”
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带微笑，表情从容，但是，明珠感受到了她内心里悲苦，急忙道歉：“对不起，夫人，我并非故意提起您的伤心事儿。”
梁夫人抬手打断了她的道歉，“我明白你来找我的意思了，我也相中了你这品茶的能力，只是，我‘良记’的品茶师傅，从未聘用过女性，我要聘你，倒也不难，唯恐，对你不利。”
梁夫人想了想说：“我这回可能还要在金陵，待上十天半月，若你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帮着我办一些事儿，得鱼或者得渔，便看你自身的能力了。”
“多谢夫人。”明珠听着舒心一笑，“我一定跟着夫人好好学。”
这几日，明珠依旧穿着男装，跟随在梁夫人身边，与金陵的茶商会面、交谈。
除了见识到了梁夫人从商方面的能力外，明珠更多的是，看到了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的不容易。
按道理，梁夫人这个采购商，应该吃香才对。
然而，这些茶商都嫉妒或者是瞧不起，梁夫人一介女流拿着这个“皇商”的牌子。
表面上，虽不敢得罪，私下里，却多不待见，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在她脚下使绊子，然后，取而代之。
梁夫人对待那群茶商，不是送礼就是宴请，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那群人却依旧一副阳奉阴违的样子。
礼物倒是收下，事儿却不办。
即便来赴宴，派来的人也是不能做主的人。
几日的应酬下来，对于梁夫人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这日，宴席散了，重新回客栈的时候，马车上，梁夫人便问明珠：“面临此时的困境，你认为我们该如何是好？”
明珠也没做过生意，自然也不太懂这其中的门道，便说：“生意经，我倒是不懂，不过，既然是买卖，有人要买，总没有不卖的道理吧。”
梁夫人笑了起来，“卖，他们自然是要卖的，只是卖什么，如何卖的问题？”
梁夫人给明珠解释了一通，大意就是这群茶商，不想将自家的上等茶卖给她，但是又不敢得罪皇商。
最后，无外乎两种结果，第一以次充好，第二，高价购买。
“可，夫人不是皇商吗？”明珠不解的问：“夫人这是在为皇家采买，他们敢如此怠慢，不怕获罪吗？”
梁夫人笑道：“他们自然不敢得罪‘皇商’，可是，他们可以取代我，成为新的‘皇商’，没有人愿意甘于我这寡妇之下，可惜，他们又没有能耐在我之上。”
梁夫人说着长叹了一声，明珠也不得不感慨，历史上著名的商人，倒是不少，可是著名的女性商人，却寥寥无几。
她越发认为女人在这个时代，想要独立自主，奋发图强，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明珠思考了一会儿，朝梁夫人抱歉道：“夫人恕罪，我本该为您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为您解决这个难题，无奈，我着实没有这份才能，我”
梁夫人打断她的话，笑了笑，“若是人人都有这份才能，那我又如何能够有今日这份‘名望’，又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取鱼或者取渔呢？”
明珠见梁夫人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可见她内心早就有了对策，不由也放心下来。
回到她们居住的客栈，小二热情的过来接待，然后禀告说：“夫人，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官府要盘查客人们的户籍，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梁夫人有些不悦的问：“是只查我一人，还是查所有人？”
“夫人说笑了。”小二赔笑着说：“自然是查所有人。”
梁夫人这才没说什么，她一个女人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免不得遇见一些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对这种事儿，有些敏感了。
明珠不由心中打鼓起来，好端端的查什么户籍？
回房后，梁夫人命丫头将她的户籍，与一路上官府批给的通行证等文书，一并取出来，并特意提醒了一句，“别把小安给忘记了。”
小安跟着梁夫人一并出来的一个男仆，因为梁夫人派他去做别的事情了，此时，并未住在这个客栈里。
明珠想着自己没有户籍，特意跟着梁夫人上了楼，请求她的帮助。
此时听了梁夫人也丫头的对话，忙着开口道：“夫人，我、我这”
梁夫人见她为难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户籍。”明珠低声说道。
梁夫人对明珠的第一印象不错，两人谈论过后，对她的话，几乎没有怀疑。
此时，听闻她这么说，倒是不得不起疑了。
“夫人，我离家出走，并没有带户籍。”
梁夫人犀利的目光瞧了明珠一眼，冷冷问道：“你没有户籍，如何从隽州走到金陵来？”
从前都是跟着苏昱走，从真州到金陵也是跟着那群乐女，所以，还没有人查过她的户籍。
她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
按说，她现在应该是属于奴籍，那是不是也可以赎身？
明珠想起，当初跟着苏昱离开林府的时候，林世凯将她的卖身契给了苏昱。
“夫人恕罪，我并不是故意隐瞒的。”明珠见隐瞒不下去了，也不好再瞒着了，便都据实以告。
把她在林家做丫头的事儿，到与苏昱一起离开林府的事儿，都一一说清楚。
只是，没有将林家与苏昱的身份说出来，只是把他们都说成“大户人家”。
梁夫人听着颔了颔首，赞扬道：“看来你的能耐还不错，不然，如何得你家主子重用，又怎么能够让那样高贵的公子对你倾心？”
梁夫人瞧着明珠，又有些不忍的劝慰道：“只是，丫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这心气儿也太高了些，若是旁人，能够得一权贵男子庇护，怕还不知如何高兴，你却”
明珠也道：“我知道夫人说的是道理，可是，我容不得，我也做不到，我只盼着‘天下大同，男女平等’。”
梁夫人听着虽然认为明珠有些“离经叛道”，却也很赞赏她的这份气性。
她这辈子也算明白了，女人这一生，只有两种荣耀。
一种是夫荣妻贵，一种是贞节牌坊。
天下大同，男女平等，那不过是个遥远的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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