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八月末的天气，天潮闷得像是能直接在空气中拧出水。下午四点四十，时代大厦的副楼的铃声响起时，裴世月收拾着补习课的资料，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将一张张试卷放好，放进随身帆布包。

        “世月，你跟家里司机讲了等会儿不用来接你吧？”好友施如安侧头问。

        裴世月点头，她眸色清丽，透着温和，“不是说好了今天寿星最大吗？”说着，她拿出一白底金字的纸袋递过去，“生日快乐。”

        施如安迫不及待打开，看见盒子里躺着金色的钉子手镯时，她大直接抱住身边清瘦的女子，“啊啊啊！世月你怎么这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时代大厦位于鹿城最繁华的步行街旁，副楼后面是一条小巷，直通市体育馆。

        裴世月刚被施如安拉着从副楼出来，她手机响了声，还没来得及低头看，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轰轰”的机车轰鸣声。裴世月一抬头，就被面前呼啸而过的机车尾气喷了一脸，她忍不住掩嘴咳了两声。鹿城昨夜下了大雨，小巷里还有积水，刚才被摩托车飞速碾过，激起一片污水花。

        裴世月看见裤子和鞋子上的泥点，皱了皱那双清秀的眉头。

        看着已经离她们一段距离的罪魁祸首，裴世月放弃跟人在街头大声理论。

        施如安却是个暴脾气，转过身就冲快要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几辆拉风的机车怒骂：“瞎眼玩意儿！”

        在施如安话音刚落时，那都快到尽头的一辆白色的铃木忽然停下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小巷上空。

        “你他妈说谁？”那人语气不善。

        施如安：“哪个狗东西接话，那就说的是谁。不是狗就滚过来道歉！”

        “我操！”说话这人从机车上下来，边说边抬手就摘掉头盔，里面是一团火红扎眼的头发，道歉的意思没有，但愤怒倒是很明显，“你他妈活得不耐烦？”

        施如安她向来胆大包天，见此情景也半点不带怕的，直接回呛：“你还有理？看不见这里是斑马线？还是看不见市中区限速50的标志？”她说这话的同时，还拍了拍裴世月的手，让后者别怕。

        裴世月其实不慌，她刚才已经接起了顾之舟的电话，若是这边出什么事，顾之舟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铃木男显然不是个好惹的，听着施如安扯着嗓子回怼的话，隔了老远也能让人感受到那冲人的脾气，那样子看起来要冲过来找茬。

        就在裴世月想着要不要直接报警时，从身后街口处又传来一声机车的轰鸣声。这一次，这声音听起来更是嚣张，随后很快，一辆黑色线条流畅的川崎h2从裴世月身边驶过。

        骑着川崎的人像是有点意外“先行部队”居然还在巷口深处，停下来问了两句。那铃木男在他跟前倒是瞬间收敛了凶悍，低头说着什么，又伸手朝着瞥裴世月两人指了指。

        江孟回头看了眼，在路边有两女生，一个穿着长t和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脸上正写着愤怒，还用着护着鸡崽的动作护着身后的那少女。在她身后的人留着过肩长发，那双长腿被浅蓝色的牛仔裤包着，只露出来一小节雪白的脚踝，只不过那有些惹眼的脚踝上，现在多了不少泥点子。

        正巧这时候裴世月抬头，跟江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哥，我去去就回来，又不是收拾不了她们俩。”红毛说。

        江孟刚听了身旁人的解释，直接将红毛手中的头盔拿到手里，朝他脑袋上一砸，语气带着凉意：“就这本事？打女人？还去不去，不去就滚。”

        江孟忙着去比赛，没那么多耐心，问了两句后，一油门伴随着轰鸣声，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巷口。

        铃木男旁边一群人这时候开口说了什么，没多久一群人追着江孟的方向消失。

        施如安望着刚才川崎h2消失的方向，“原来是江孟的人。”

        裴世月拿着电话跟另一头的顾之舟说了两句“下课了马上就来”的话，听见施如安这话转头问：“江孟是谁？”

        施如安：“就一中的，在我们学校也很有名。你知道徐世佳吧？跟你上一次一起主持过晚会那个高一的小妹妹，上学期就跟江孟在一块儿，有人看见江孟骑着他那川崎来校门口接她。”像是猜到裴世月不怎么听这些传闻，施如安又跟她解释了两句，“反正你就知道，这人在一中和我们英辰都有大把女生排队追，人长得还行，但……女朋友传闻是一周一个，没意思。”

        裴世月兴致缺缺。

        ——

        江孟到市体育馆门口时，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他。刚才施如安口中的徐世佳竟然也在，这时候亲热跑过去，声音甜腻喊了声：“孟哥。”

        徐世佳知道今天江孟有比赛，特意来这里等着他。

        周围赛车手不少带着女伴，一个个身材火辣，波涛汹涌，还有不少人的目光朝江孟身上瞄着。

        徐世佳想上车，她觉得自己跟江孟也算是比较熟了，却没想到她靠近时，被江孟伸手一拦。

        徐世佳抬头，有些疑惑看着他。

        江孟摘了头盔，露出那张嚣张又带着点冷漠的脸，“我不载人。”

        徐世佳：“？”她咬着唇，像是不敢相信江孟的拒绝一般。她早就听闻江孟冷，也傲，可之前她生日时，江孟都还来了，她以为他们关系已经不一般。

        “我也不行吗？”

        江孟轻笑一声，没说话，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让徐世佳顿感难堪，但也同时让她知道了江孟的态度。

        幸好江孟身边有人吹了一声口哨，看着徐世佳，“妹子，孟哥不带你，我带你啊！”

        徐世佳又看了江孟一眼，后者微微昂了昂下巴，轻笑，表情是半点也不在乎，“还不去？”他笑着说。

        ——

        吃饭的地方是顾之舟选的，就在时代大厦不远处的，裴世月两人走过去差不多十多分钟。

        到包间时，顾之舟和王佳佳已经喝了一壶茶。

        王佳佳买了双层蛋糕，那继承了英辰的教导主任那胖嘟嘟的脸蛋，冲着施如安笑得灿烂。而顾之舟则是给了礼物后，转头看着裴世月低声问了两句：“最近怎么样？”

        裴世月看了他一眼，“补习班，图书馆，万名苑三点一线。”

        顾之舟抬头瞥了眼不远处像是两只猴子一样开始拆蛋糕的人，“我听说裴叔叔和那个人……”

        裴世月听到这里明白过来顾之舟的意思，不等他说完，直言：“嗯，她们搬进来估计就这两天的事。”

        裴巍最近跟他初恋情人在一起，这事儿不算是什么秘密。

        顾之舟有些担心看着裴世月，只不过从少女那张看起来平静的脸上他没能看出多余的情绪，“你不介意？”

        顾之舟在小学就认识裴世月，顾母和裴母是大学闺蜜，自从裴母去世后，顾母担心裴世月在家觉得孤单，经常接她去家里，俨然把裴世月当了半个女儿。这些天顾之舟在家里听见母亲已经念叨了好几次，他才知道裴世月那个家里将要迎来新的女主人，听说还要带一个儿子过去。

        “嗯。”裴世月点头，“我爸也不能一直不结婚。”

        饭桌上，王佳佳通过教导主任的内部消息，提前给在场的人宣布着下学期的学校政策：“原则上走读不用早晚自习，但我爸说高三要强制。”

        施如安哀嚎一声，不过她还好，她家距离学校不远。

        “世月，你不如下学期住校吧。万名苑离学校还挺远，你在学校至少可以跟床再多亲热二十分钟啊。”施如安转头说。

        裴世月想了想，点头，“我回去问问。”

        蛋糕虽然拆了，但这时候没人吃，倒是施如安坐在蛋糕旁，要求王佳佳给自己拍了百来张照片。王佳佳别的不行，但死胖子倒是在学校摄影社算半个名人，技术不错。

        等转场去酒吧时，在门口不意外遇见了检查身份证的安保人员。这段时间鹿城创卫，各路部门都查得严。不过有时候也偶尔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比如裴世月。

        裴世月那张脸称不上眼下病态审美的幼态，她从小脑门上就盯着闪闪发光的“精致”两个大字，这种明艳在高中后，更是夺目掩藏不住。即将迈入高三的年纪，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上了大学里蜕变的学姐。只不过，她不是蜕变，而是一直如此。

        酒吧是施如安选的，整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

        王佳佳虽然是胖子，那也是灵活的胖子，很快就跟疯得没边的施如安一起融进了舞池。

        顾之舟就在卡座没动，守着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裴世月。

        “你不去？”裴世月将自己从思绪中□□时候，发现顾之舟还在自己身边，不由挑眉。

        顾之舟：“没什么意思。”他手边倒是放着一杯菱格玻璃杯，里面是浅棕色的液体，已经被喝了一半。感觉到裴世月的目光，顾之舟笑了笑，“跟我爸在酒会上学了点，你要来点吗？”

        裴世月摇头，“不了。”

        她曾经在酒吧里见过自己亲近的人放浪形骸的样子，潜意识有些排斥厌恶。

        不是清吧，耳边躁动的电音冲击着裴世月的鼓膜，她端着面前的冰水企图按压住心头的烦躁。这时候后面的卡座预订的人终于来了，裴世月的余光里看见了一群年轻人。有光着膀子纹了一整胳膊的花臂的男子，也有身材火辣的穿着亮片小紧身小短裙的漂亮妹妹。

        裴世月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卡座前，路过刚才那一拨年轻人的位置，她没有刻意看，但不远处的一幕还是落进了她的眼中。

        卡座中间坐着一黑衣黑裤的少年，那头桀骜的银色头发嚣张又扎眼，众星捧月一般。在他身边的就是刚才裴世月见过的身材火辣的亮片裙女生，后者正亲昵跟他说着什么话，引来这人一声轻笑，连带着他手指尖的猩红的烟头也颤了颤，那样子看起来张狂又无端招人眼。

        裴世月很快挪开目光，但她不知道自己刚从这边走过，江孟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江孟记忆一向不错，在看见裴世月的那一刻，脑子里几乎立马浮现出了下午在巷子里看到的那少女。他“啧”了声，垂下眼睑，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两口，没吭声。

        裴世月刚回到座位不久，施如安就扭着小腰摇摆着过来，她喝了酒现在兴奋上头，人来疯，作势要去抱裴世月，还大喊了一声。

        裴世月倒是好脾气，只是伸手将面前的八爪怪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还贴心将自己手边的冰水递给施如安，“喝多了？难受吗？”

        施如安一挥手，摇头，“我还能喝，千杯不倒哪能醉？”

        裴世月刚想说你这样子看起来倒不怎么清醒，却没想到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吼声：“操，是你们？”

        刚才就在施如安半坐在卡座上讲话时，对面那铃木男盯着她脸看了片刻，终于想起来对面看着有些眼熟的人是谁。下午没能出的恶气，这时候在酒吧见了人，可不就正好是送上门来？

        裴世月听见声音回头，在看见一陌生的年轻男子盯着自己和施如安时，她眼中有点诧异，像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一样。

        她这迷瞪劲儿，正好落进一旁没做声的江孟眼中。

        施如安的反应倒比脸盲的裴世月快多了，“哈！红毛瞎眼男！”施如安伸手大喇喇地指着对面的人，那样子看起来简直比铃木男还要嚣张。

        裴世月：“……”

        她觉得今天可能玩大了。

        对面卡座里几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一眼看去，还以为七彩祥云堕入人间，看着就不太好惹。而己方选手没醉的时候就是个头铁的，如今喝了酒，那就是个铁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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