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日常·Ⅰ
他平复呼吸，整理好纸质资料，只带走赤朽叶递给他的那两份报告，离开档案室。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门外是身着白衣的茶发少女，她用担忧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良夜只是摇了摇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在她看出牵强意味之前就摁下了关闭电梯门的按键。
宫野志保大概是刚得知赤朽叶回来的消息，见电梯从档案室所在的楼层一路上升，特意守在这里等他的。但是、没必要。她本就无需牵扯进来。
他在自己的临时病房门口一转弯，便是赤朽叶的boss办公室。
叩、叩、叩。
年轻女人正背对着他陷在柔软的座椅里，向后仰着的头靠在椅背边沿，银发倾泻而下，她睁开那双猩红色眼眸的同时，落地窗两侧的窗帘拉开向中靠拢，遮住了东京的景色。
桌上是两个郁金香型玻璃杯，各纳一颗冰球，里面已经倒入酒液。旁边摆着scotchwhiskey的酒瓶。
赤朽叶脚尖一点，座椅转过半圈，面对着他。她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地笑：“大家都很喜欢scotch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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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竟从她语气里品到一点欢喜中带着哀怨的味儿，他在赤朽叶对面落座，低声应承着。
“是啊。”
他说。
“性格温和、脑袋灵光、任务完成得也很干脆。”
说着，他一抬眼，“虽然打碎了是很可惜。”
赤朽叶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她凑近过来，肘部支在桌上，十指交织撑在下颏，眼里难得涌上一点堪称旺盛的好奇心：“是啊。”
她原话奉还后，又道，“我也确实不会动你杯中的whiskey，良夜。”
“不过，我知道一点你也知道的、关于whiskey的有趣的事呢。”
她的声音柔软模糊，带着点醉意，舌尖顶着洁白整齐的牙齿，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你忘记没有，那我再说一遍吧，你好想起来。”
“bourbonwhiskey需要在经过烘烤的新美国橡木桶中陈酿，因此会带有橡木桶带来的烟熏、香草、椰子和太妃糖的风味。”
良夜困惑地抬起目光，对上赤朽叶带笑的眼，那是“稍安勿躁”的意思。
“至于scotchwhiskey的烟熏味、主要取决于酿制过程中窑炉加热麦芽时泥煤的使用程度。”
“bourbonwhiskey只能置于全新的橡木桶中陈年，因而这些用过的橡木桶对于bourbonwhiskey生产商而言毫无用处，于是他们常将其运至海外，尤其是scotch地区，在那里许多whiskey的陈年都会用到这种橡木桶。”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bourbon桶维持着整个苏格兰威士忌产业的正常运转，如果bourbonwhiskey不再生产…”她笑着和逐渐蹙起眉的良夜对视。“我想对scotchwhiskey而言必将是一大损失吧？”
良夜顺着她，目光落在自己手边的郁金香型酒杯上。玻璃杯内的scotchwhiskey在透过窗帘打下的日光和冰块映射间呈现一种剔透的焦糖色。
事到如今，再听不懂赤朽叶的暗示，那未免也蠢过头了。
既然还没有触发降谷的特殊任务，那么就说明还有转机。现在其实只是赤朽叶的试探而已。
他上次在地下赌场得意忘形，也是不了解身体情况，在饮下那杯margarita后差点因为酒精中毒把自己送走，在体力值急速下降的危机边缘才获救。
现在没有gimlet了，但是他就在组织的研究所，来不及死掉的。
作为boss的昭如果只是希望他酒精中毒被送去洗胃，不仅合理，而且显得过分容情。
“嗯、我记得了。”他说着，端起手边的酒杯饮下。
scotchwhiskey的烟熏味、海洋味和木质气味…他将将要滚动喉头时，被扑过来的女人强硬地掐住了脸，指尖撬开牙关挤入口腔。酒杯被打翻在地，啪嚓一声悲鸣后玻璃碎片和冰块混在一起，一眼过去分不清你我。
良夜对上一双被点燃了怒火的红眸。
“吐出来。”她说，此时笑意全部消失，寒气倒扑面而来。
他不明就里地顺从动作，张开嘴吐出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口腔里依然残留着酒味和灼痛的感觉。
她确认他没吞下去，不需要做急救就松开手，伸手扯过一张纸巾递来。
“虽然对我来说这算是好事，”
“但是我没有兴趣为了计划内的一环就损坏你，良夜。”
“能否将你的个人安危放在部分命令之前？”
短暂的沉默后，她似乎有些挫败地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就知道。”
“即使是现在的你，也从不吝啬为那几个人牺牲对吗？”
良夜不知该说什么，擦去水迹后只好低声抱歉，静静看着冰块融化。
“不是答应我了要合作？那就合该更多信任我一些。”片刻后她恢复原状，将鬓发捋到耳后。“我会和你一起达成happyending的。”
“关于chardonnay相关的资料，我也本不该给你看，作为boss而言，没有人会允许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会因为陈年、前任的过错而迁怒自己，生出背叛之心的可能性吧？”
她的语速不快，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就像前段时间的他。
“我想你已经根据这些推测出来我要给你看的到底是什么了。”
“真白夫人在成为chardonnay之后，已经无法再以杀手的身份回到荣传家了，是她委托情报组抹消自己本可以被荣传亲缘鉴定库提取的dna信息。”
“ryo。”
“我是以朋友的角度，想要告诉你这些。”
“毕竟忠诚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过期。”
黑发杀手也不无疲惫似地叹息道。
“是你不信我会信任你。”
“我相信你不会杀死我，也不仅是这方面。”
“我刚才也是真的认为，那很合理、我不介…”
“我知道你从不介意去死，”她说。“你从不吝啬为了那群人去死。”
“但你就不能试着活下来吗？”
“活着对你而言是有罪的吗？”
“我知道，果然是不行。”不等他回答，她先行自我否定。放在桌上的手背忽然覆上了温凉而粗糙的触感，是对方的掌心。
“我会尽力一试。”他回答。
“我无法向你保证，毕竟总有天灾人祸，但我向你承诺…我绝不主动寻死，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尽全力活下来。”
“我向你承诺过，绝不会食言。”
赤朽叶的肩膀放松下来。
他把握住了最后一次不被折断的机会，这很好。她想。我差点就要重演1091次的结局了。
“现在我们来聊聊，关于我放走了日本公安卧底的这件事，你意下如何，boss。”
“不是想看我酒精中毒的话…你需要我实现什么样的愿望呢。”
他垂着眼睛，静待有关惩处的下文。
信息流水一样掠过心头，最坏的情况可能是需要交出margarita的情报网，但又绝不会是为bourbon铺路。已知是公安卧底的降谷零不会被允许接触到核心部分的情报，将卡在这个位置上难以晋升，有且只有一条命能被拿来作威胁到他的筹码。
银发女人抽回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哭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说道。
在前搭档错愕的注视下，她解释道：“不是honeytrap所需的哭。”
“我要你为你自己而流下眼泪，不要想着欺骗我，ryo。”
“因为‘你’是否真的幸福与痛苦，是无法蒙蔽‘我’的。”
“在满足我的这个愿望之前，你绝对不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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