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玄关墙上就挂着一面椭圆镜子，他把她拉到镜子前。她看见镜中有一个头发凌乱、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女人眼睛像被水洗过，里面却是茫然懵懂，嘴唇红肿着。从下巴到锁骨，有数不清的深深浅浅的吻痕。
“你现在这样走出去，要是让人拍到了，准上热搜！”
他没心情捉弄她，但是不能眼看着她这幅样子从他家出去。她这幅样子被人拍到了，他也会有不少麻烦。
他拉开玄关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口罩，动作轻柔地帮她戴上。然后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秀发里，缓缓穿过她的发丝，很有耐心地帮她把头发梳梳，又用指腹擦去她鬓角的汗珠，把她的刘海拨拨整齐。
她全程是愣着的，像个假娃娃似的任由他摆布。直到他停止动作，把手抄回口袋里，她才抬起懵懂迷茫的大眼睛去看他。
他俊朗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笑容，但是眼睛里有一抹无法隐藏的柔情蜜意，他用低沉而略沙哑的声音说:“给你一个月时间，好好想想，要怎样弥补我。”
钻进黑色商务车，关上车门，金知凝摘了口罩，身体往后靠着舒适的椅背，全身终于放松，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阿晖开车，小安坐她旁边，几次侧头看她，欲言又止。
阿晖和小安不说话，她也不出声，车上没有播音乐，车厢里异常沉默。
很快到了家，像往常一样，阿晖把车门打开，请她下车，然后开车离开。而小安会陪着她乘电梯上楼，到她家里去，告诉她明天的工作安排，帮她打点明天要穿的衣服鞋子。
明天她没有工作，也不用出席活动，小安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过身背对着她，抬脚要走。
“万晓安！”她叫住了她，“你没有事情要跟我说了吗？”
她的语气是冷静的，却还是使得小安愣在了原地，不敢回头。
小安跟着金知凝这些年，金知凝极少直呼她的全名。平日总是小安小安亲亲热热地叫，她简直把小安当成自己的姐姐了，什么事都推心置腹跟小安说。当年她跟俞瑄那事，她不就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小安么？
她万万想不到，她如此信任的姐姐，会冷不丁地摆她一道！
“你坦白告诉我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帮俞瑄办事的？”
金知凝不是傻白甜，她不蠢。事到如今，她自然猜得到，小安早被俞瑄收买了。她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
小安转过身面对她，一脸愧色。她低下头，垂着眼睛，艰难地说:“有大半年了。”
“哦，原来有大半年了，”金知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一年来发生过的事情，突然对一切都有了解释，“难怪上次去巴黎拍戏，你会……”
恍然大悟之后是遏制不住的愤怒，她含恨瞪着小安，冷冷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
小安刷刷流下两行眼泪，泣不成声:“对……对不起……我……我也是没办法……”
小安哭着向金知凝解释，大概在三年前，她父亲沉迷赌博，越赌越大，不仅把房子抵押掉，还欠了别人好几百万。她母亲一年前又查出得了胃癌，化疗和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她的弟弟还在上高中，也需要钱……她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才会答应俞瑄。她深刻地记得，那天是俞瑄让阿杰来找她，阿杰拿着她最需要的支票，只要她开口答应配合他们，那张支票就给她……
金知凝皱着两道细眉，痛心地说:“你家里有困难，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你啊！”
到现在金知凝竟然还能说出愿意帮她的话，小安只有更愧疚，她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说:“你帮不了我的。小凝，你一出道我就跟着你，你赚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我家欠的债可是几百万啊！加上我妈的治疗费，没有四五百万根本不行……”
金知凝怔了怔，又说:“我是没赚多少钱，但是我家里有钱。再说了，你可以找皎皎姐帮忙啊，皎皎姐多讲义气，她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小安摇了摇头，对着她苦笑:“小凝，你家里是有钱，可是你家里的钱你能用吗？皎皎姐？没错，皎皎姐她讲义气，她一定会帮我！可是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苦恼，我不能为难她啊！”
“那你就可以为难我？就可以出卖我？”金知凝冷笑，难过的情绪充塞心间，她喉咙都哽住了，“你知道昨晚俞瑄把我带到哪儿去了吗？你知道我跟他发生了什么吗？”
小安揪紧了心脏，泪眼朦胧，不敢吭声。
金知凝瞥着她，告诉她:“昨晚俞瑄把我带回他家……应该说带回他一个人住的地方。我们当然又上床了，可激烈了，还不止一回呢！”
小安瞬间泪崩，哭着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金知凝轻轻一笑，悲哀地看着她:“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幸好昨晚你是把我交给了俞瑄，如果换了别人……”
如果换了别人，她绝对不能接受，她绝对会疯的。昨夜发生的一切，那被俞瑄记录下来的一切，带给她极大的震撼。此时此刻她还处于震撼的余波之中。她从来没想过，她喝了酒之后，竟会变得那么大胆、放荡、狂野……那个好像不是她了，然而那个确确实实还是她，脸蛋是她，身体也是她。
她不禁怀疑，小安给她的那杯酒里面，是否下了药？
她顿觉一股寒意，从背脊骨悄悄往上爬。
小安猛地摇头否认:“不不不！我绝对没有下药！俞瑄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冷笑问:“俞瑄是什么样的人，你又知道？”
她是她的助理，又不是俞瑄的助理，怎么会了解俞瑄的为人？真是拿了人家的钱，事情败露了还要替人家说话！
小安被呛这一下，又低下了头，很没有底气地说:“俞瑄刚开始找我帮忙，我是不同意的。后来阿杰告诉我，其实俞瑄喜欢你，想亲近你，才会找我办事。而且他要我办的事，都是很简单的，例如向他报告你的行程、你的近况、必要的时候制造机会让你们单独相处……我凭我的直觉，觉得俞瑄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停顿一下，匆匆往金知凝脸上看了眼。见金知凝脸色柔和多了，她才接着往下说:“我觉得俞瑄挺优秀的，他是实力派演员、最年轻的影帝，父母在娱乐圈都是有头有脸有势力的，小凝你跟了他，还会担心没有戏拍吗？根本不用……”
“够了！住嘴！”金知凝忍无可忍，打断小安。
小安怔怔转过头看她，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万晓安！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一个人！我是有情感的一个人！怎么能容许你胡乱安排我跟谁在一起！”她实在太激动，喊这几句话，喊得声音都沙哑了。
小安唯有不停道歉:“对不起……小凝……我对不起你……”
此时她不稀罕小安的对不起，她止住眼泪，冷冷瞧着眼前这个曾经对她忠心耿耿的助理，一阵心寒。
都以为她好欺负是吧？个个都来欺负她！一时之间，这段时间她所受的挫折，连带她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挫折，通通涌上心头。
母亲早早离开她，父亲讨厌她，后母欺辱她，就连从孤儿院收养的便宜弟弟，也敢公然欺负她！星途黯淡，角色被抢，代言被抢……现在就连她最信任的助理都背叛了她！
她觉得她的人生真失败，她觉得她的人生真没意思。
记不清小安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她只记得她哭了很久。小安不停对她说对不起，尝试安慰她，但是她不听。她只是哭，仿佛她有一肚子苦水，要化作眼泪哭出来她才舒服。
隔天早上，小安再次上门，向她提出了辞职。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让小安先请两个月长假，回老家待一阵子。等两个月后，大家都冷静够了，再做打算。
小安很舍不得金知凝。金知凝其实也舍不得小安。她让小安请假，其实是在挽留她。小安怎么会不清楚？她当即就感激涕零地答应了金知凝的要求。
小安走后，金知凝就没有助理用了。公司曾提议帮她找个暂代助理，被她婉拒。她心想，反正近日来她的工作量很小，她一个人应该能搞定的，不需要助理。
结果在她婉拒公司帮她找暂代助理的好意之后，李皎突然就给她挖到了很多工作机会，有客串电影的、拍广告的、拍单人杂志的……把她累得够呛。她这才觉得找一个暂代助理的重要性，于是连忙打电话让李皎给她安排。
李皎帮她找了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青涩，为人处事也嫩得很，跟圆滑聪明的小安没法比。金知凝也就让她帮忙撑伞跑腿提东西而已。因她的名字刚巧也有个安字，金知凝便叫她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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