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宣战
可能是入睡时终于不是冷冰冰的键盘和地板，宋理枝这一觉睡得异常舒适。
实际上，自从牧廉搬进了新家之后，接下来的一周，宋理枝不用忍受寝室地板杂七杂八的灰尘，也可以撒爪子乱蹿了，适应程度比起刚被系统绑定那两天好了不少。
——就是如果可以摆脱洗澡除虫剪指甲，他一定会更开心。
不过或许是一星期来他俩没有在白天碰到面，宋理枝一直记挂着那晚“他”字后面接的什么话，始终没有探究到。
在第二次上体育课的早晨，宋理枝被闹钟揪醒，本能摸过手机上划关闭后，才艰难睁眼。
接收光线的瞬间，深蓝色的星空云布罩映入眼帘，宋理枝还是愣了下。
上周托李书书帮忙看的床帘早到了，宋理枝从画图扮猫的百忙之中抽了二十分钟出来，在全寝室惊疑不定的目光里装好。
从下面抬眸打一眼——
嗯，很好，和商家说的“享受星空般的浪漫港湾”不能说一毛一样，简直是毫无关系。
倒是很像个棺材盒。
宋理枝看着三个坦坦荡荡的床铺中间出了自己那儿一个异类，脸都快绿了。
林仁和班长不厚道地喷了声笑又立刻捂嘴。
李书书比较善良，安慰他：“如果我们晚上真的很吵你可以说的……”
宋理枝当时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即使已经用了几天了，宋理枝还是不习惯。
他在打挺坐起的瞬间又回忆起——
昨晚牧廉按着他的肉垫，强行让他在猫抓板上磨爪子……
痛苦的回忆让宋理枝一句“焯”脱口而出。
顶着发量可观的鸡窝头下床，皱着眉嘟嘟囔囔地骂着脏话，宋理枝脚步落地的一刻，也刚起床的林仁睁着朦胧睡眼终于忍不住说：
“宋哥，别这样，真挺吓人的。”
宋理枝并不想理。
他能不知道吓人嘛！他还天天躺棺材盒里呢！
宋理枝凶巴巴地套上拖鞋，脸色发沉地去了阳台。
林仁望着他的背影，不甚清醒地靠在小楼梯旁边，抬眼看了看诡异得跟作法工具似的方正床帘，又看了看他宋哥刷牙都带着股怨气地吐牙膏沫，摇头唏嘘：
“果然，每个宿舍都有一个接近神的……”
宋理枝在林仁今天莫名的注视下走进体育馆，终于遇到了那个外院的兄弟。
如果有天使，宋理枝觉得应该就是那大兄弟黑黑胖胖的样子。
他终于摆脱了林仁“为什么一定要装帘子，宋哥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的轰炸式追问，觉得六根都清静了。
刚想也上去和那大兄弟打个感激的招呼，体育老师一声哨子，命令大家集合。
一个班的人埋头乱窜，弯弯绕绕后，牧廉站在了他旁边。
这节课汇聚了俩话题人物，前排的同学有些骚动，都趁着还没正式上课频频回头。
宋理枝面色不虞。
倒不是因为众人的目光，实在是因为——
他一看见牧廉，就想起放大版的这张脸昨晚怎么拎起自己后脖颈扔进猫抓板的盒子里！
就想起因为要蹭他自己甚至搞了个“棺材盒”床帘！
宋理枝侧头扫一眼，从鼻子里嗤出个冷哼。
牧廉：“？”
他很想问问，怎么感觉某人一脸怨气？
可宋理枝双手插兜，锁骨撑起衣领旁陷下的弧度都透着冷漠，脑门上印着放大加粗的“别和我搭话”。
直到老师讲完他们下节课有个小测验算平时分，布置大家两两组队练习，牧廉才找到机会问他：
“药吃了吗？”
宋理枝动动嘴唇，漠然地僵了下。
就在牧廉默认他又不会开口的时候，宋理枝梗着脖子憋出句：“和你有关系么？”
他说完有点不自在，也没管牧廉什么反应，快步去了乒乓球台，米黄色的t恤下摆随着他脚步晃动，经过牧廉时刮过小小的风。
上次唯一缺席的就他俩，班上剩下的人早都组好队了，甚至单出来一个和老师搭配的。
宋理枝就算想找人换也没人愿意了，只得硬着头皮和牧廉配合。
“快点儿的！磨蹭什么！”他看牧廉还站在原地，眸色有点深，不耐烦地用乒乓球拍把手敲敲桌子。
小少爷不高兴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从前宋理枝任性耍小性子的模样，习惯性地，牧廉心里有点痒。
他压下神经末梢这些不合时宜的小触角，答了句“来了”，抬腿走过去。
不过，把人喊过来的是宋理枝，之后几个回合打得快自闭的也是宋理枝。
——他从前读书的时候就怀疑，自己怕是所有技能点都完美绕开了任何球类运动，导致连在球场上享受被妹子送水的机会都没有。
和牧廉打十一个球一回合制，两局了，被牧廉剃了两个光头。
宋理枝气得直咬嘴唇，恶狠狠地想：
懂不懂什么是国际乒乓社交礼仪，打人十一比零显得他很牛吗？！
但其实，这真不是牧廉想的。
小少爷完全是球类苦手，站在台前的每一帧，都是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珍贵影视资料。
六比零的时候牧廉就开始放水了，哪成想他居然硬是一个没接到。
如果换个人来，宋理枝被剃光头的速度怕是更快。
快下课的时候，全班集合，老师重复了一遍下星期的阶段小测，吹着哨子放大家吃午饭去了。
牧廉趁这几秒快速说：“药如果吃完了记得……”
结果宋理枝木着张脸，听都不听掉头就走。
牧廉：“……”
明显，小少爷刚开始上课的那点耐心早被几个球给打散了。
气鼓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宋理枝一进入猫猫的身体，甚至没认真听020发布任务，就一跃上了沙发，先冲正坐着看手机的牧廉挠了几爪子。
虽然隔着衣服吧，好歹是解了口气。
宋理枝总算觉得舒服了，喵呜两声又开始在沙发上打滚抓尾巴。
“怎么这么皮？”牧廉及时转头制止了宋理枝要把沙发套挠出印的行为，拎着他的后脖颈送进了猫抓板。
“听话，想磨进去磨。”
听话？
做梦。
宋理枝挣脱出酷似电视机盒的猫抓板，像个从少儿频道蹦出来的嫩黄色手办，飞速蹿动间，大眼睛忽闪，猫猫耳高高竖起。
在人回到沙发之前，又“嗖”地一下跃上刚刚牧廉坐的位置。
转身“喵喵”叫唤，尾巴甩得飞快，一脸耀武扬威。
这种时候，就尤其像宋理枝。
牧廉没来由地想起今天体育课上，宋大少爷别扭说话的样子，耳朵尖都泛红了。
他极淡地笑了下，一把薅住小东西的肚子，单手把它圈进了臂弯。
宋理枝始料不及，觉得自己又被牧廉装到了，四只爪子奋力挣扎。
可根本没用，被牧廉一只手就能轻松镇压。
某个欺负宠物的主人甚至悠悠坐下，把小猫圈进怀里，另一只手快速摩挲他的头顶。
舒爽的感觉又传来，奶猫本性让宋理枝没法再硬气。他扭扭毛绒绒的猫身，叫唤两声，也不挣扎了，直接开摆。
于是牧廉就看见，小宠物被抚摸着，开始一下一下地抱着他手臂踩奶。
两只小爪子一开一合，粉黑色小肉垫时隐时现。
牧廉很满意，摩挲头顶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空出一只手点开刚刚的视频，继续看。
让自己发出“咕噜噜”舒适奶音的动作减弱下来，宋理枝带着不自觉的埋怨抬头看了牧廉一眼，发现：
现在这人正全神贯注在手机里呢。
哼，有什么好看的？
比自己这身毛还吸引他？
胜负欲作祟，宋理枝从牧廉怀里支起脑袋，也凑过去看屏幕。
一阵色彩粒子的跳动下，宋理枝听见手机收音孔里不断传出“正手式”、“左推右攻”等一系列和乒乓球有关术语。
他默然半晌后，直接炸了——
牧廉这个狗东西！
今天剃了他两个光头还不够！
还在这里看乒乓球教学视频，等着更快更准更强地剃他无数个光头！！
他不是学霸么，就为点儿平时分有必要这样？！
好哇，要为他俩的不合事迹又添一笔浓墨重彩是吧！
宋理枝气急攻心，对着手机喵呜乱叫。
“020！出来！”
【主人主人，020在的！】
宋理枝强忍怒气下命令：“你看看，看看他在干什么。”
【这题我会！】
【攻略对象正在看手机视频！】
“不。”
宋理枝被牧廉禁锢在怀里，只能压下乱动的心思，冷冰冰地舔上自己的爪子。
那一小撮毛上湿漉漉的，还没有收回，宋理枝就着这宛如开枪般的姿势漠然道：“他在向我宣战。”
【……】020卡壳了好一会儿。
【主人，020觉得，攻略对象真的只是在看视频呢。】
“你懂什么。”宋理枝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气到向一个煞笔系统吐槽，“牧廉这人最会装了！”
【……】
要不说看不上这什么系统呢，就是没有人灵活，这不又接不上话了。
宋理枝无语一滞，想接着控诉的时候，牧廉却忽然重新抚上他的猫猫头。
宋理枝正在炸毛，刚要挣脱，低低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在一片“攻守形势”的女声讲解中，牧廉的声音显得低沉，宋理枝离得近，甚至能清晰听见音色中轻淌而过的粒子流。
他说：
“今天见到小枝了。”
“他发烧了，我不放心。”
头顶的手指开始轻轻摩挲，宋理枝却顾不上那些细密酥麻的触感，他不自觉地绷紧神经，听见牧廉顿了下，又说：“他和你很像，不太乖，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药。”
一星期前，宋理枝为了牧廉一个“他”字后面的内容抓心挠肝。
牧廉去找他的那个下午，宋理枝为了那药的“来历”反复推敲。
竖起的毛发一根根软下去，宋理枝在这几句之后又等了许久。
却只剩下手机里的优雅女声。
似乎这些已经足够表达，牧廉说完后便沉默，再不开口。
于是在一个伴随着专业球类视频解析的夜里，宋理枝等来了他记挂许久的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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