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惊喜
初二那天，天气特别好，屋外的草木很清新。
牧廉在天光完全亮起来前勘破了一件隐秘心事，终于停下连轴转的脑子，迷糊地睡了一会儿。
那天他罕见地起晚了，中午十二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他抓着手机出门洗漱，发现奶奶笑眯眯的，倒是挺高兴：“多睡点好，你每天写那么多作业，太累了。”
牧廉胡乱“嗯”了声，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发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连占了他三夜心神的宋理枝，也没有发过来信息轰炸。
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本来以为漏了个空子，某个皮痒的小少爷一定会一脸“逮到了”的样子，连发几十条消息来嘴欠一番才对。
但其实没有，消息是有两条，不过发送时间在昨晚凌晨一点。
他那会儿已经撒开手机了，没看着。
宋理枝可能就是算准了他不会看，这消息发得没头没尾的，只有一句“你明天是呆在家里吧？”，还有个小猫挑眉的表情包。
有点欠，又有点可爱。
牧廉不明所以，反手给弹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但那边可能没信号，微信接不上，打了电话也是显示没法接通。
牧廉皱了皱眉，给宋倪去了个电话。
宋倪倒是接通得很快，牧廉飞快地拜了个早年，紧接着就问：“宋叔，小枝的电话打不通。”
“哦，是，他在路上，信号肯定不好。现在这个点……路上不吃饭的话都快到了。”宋倪说完，笑了几声，“他是真惦记你这个哥哥。”
牧廉怔愣几秒，一瞬间几乎听不懂宋倪在说什么。
宋理枝那两条毫无预兆的消息一下子闪过去，牧廉问：“他去哪儿了？”
“你那儿啊。”宋倪心想自己儿子怕是没告诉小廉，替他解释：“昨晚小李叔叔出差办点事儿，离你奶奶那儿近，小枝就要跟着一块儿去。本来我和你蒋姨不放心，结果他说我们不让他就自己买票去找你。”
说到这里宋倪也有点无奈了，“他从小就主意大，还好还有个你，这几天你照顾照顾他，啊。”
牧廉忽然呼吸就有点重，他垂下眸，捏着手机“嗯”了一声。
门外这会儿刚好有轮胎压过石子路面的摩擦声，牧廉抬眼。
他飞快给奶奶扔下一句“我出去会儿”，攥着手机出了门。
可惜他快速跑出去，发现只是对面人家回来过节的亲戚。
电话已经挂断了，大冷的天，牧廉只跑了几步，额头却因为身体里不知名的燥热而隐隐发汗。
他小时候皮肤很黑，后来去了宋家，成天和宋理枝一样的被养着，皮肤都白了不少。虽然比宋理枝是差远了，但跑步出汗时莫名透出冷冽，是这个年纪独有的清爽。
周围邻居房前的人不少，他拿着手机拨电话都是一道风景，引得一些长辈和女孩子频频投来目光。
牧廉这会儿没心思在意，他又打了个电话，通是通了，但宋理枝没接。
宋倪和牧廉的父亲是发小，严格来说，宋家上一辈的宅子其实就在牧廉家不远处。但宋理枝的爷爷奶奶过世得早，宋家的亲戚朋友多数都在城里，过年并不会回来。
每年清明的时候倒是会回，自从养了牧廉之后，宋理枝甚至还有一回来牧廉这儿住过一天。
但也仅仅是一天，又有司机接送，牧廉并不能确定宋理枝能完全认路。
电话打不通，他干脆放弃了拨号，径直从周围扎堆的邻里中穿出去，沿着他家到路口的小石子路跑。
路上的大红鞭炮碎纸没人清扫，牧廉踏着一地的“好兆头”，心里想的全是某个青葱新芽一样的少年。
那个少年此刻正坐在他爸一属下的车里，趴在副驾驶的车窗前，恨不得探出脑袋看路。
——几分钟之前他也确实摇下车窗这么干过，结果被乡间的寒风一吹，脑仁都差点冻木了，又讪讪地把窗户摇了上去。
驾驶位的小李叔叔跟他开玩笑：“说实话，我要是不知道小廉在这儿，还以为你小子交女朋友了呢！”
宋理枝脑门还残留了寒气，他扫了扫额前的碎发，没理。
小李叔叔余光看了他一眼，又问：“说说怎么想的？大过年的不好好和宋总团聚非要来这儿？”
宋理枝盯着路看，想也没想就回：“行了吧，我爸妈昨天就恨不得飞回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发霉太无聊了。”
“你们现在高三这么闲了？还有时间发霉？”小李叔叔表示很震惊。
其实宋理枝没说，他们班主任要求回去上自习的时间是大后天，更没有时间无聊。
宋理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遍说辞，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了嘴。
他能怎么说，总不能真的告诉别人——
隔壁房间的某个冰块没在，他在家里浑身不舒服，看春晚看不下去，打游戏也没劲儿，反而不如和人开着语音通话写卷子的时候有精神？
总不能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说他心疼牧廉过年都冷冷清清，才分开几天，自己就有点想他了吧？
车正驶过一条大路，前方依稀可见一道小岔口，宋理枝凭着仅存的记忆，实在有点分辨不出来那是不是去牧廉家的路了。
“前面怎么走？拐进去么？”小李叔叔问。
“应该……是？”
“祖宗哎！你是不是忘了送了你我还得去工作啊？实在记不得就打个电话给小廉呗，别搞什么惊喜了。”
原本的打算被戳破，宋理枝哑然，耳根发红地拿起手机。
昨晚手机没电了，放在车载充电器那儿充，现在拿过来一看才发现，可能是在颠簸中磕着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喂……”
宋理枝才出了一个音，那头的牧廉就问：“在哪儿？”
他这会儿还有点希冀，期盼着牧廉是不知道自己来了，可以再装一下。
但小李叔叔在旁边快用眼神刀死他了。
宋理枝在“在家”和“来你家的路上”犹豫了会儿，牧廉就像等不及了一样，又说：“我知道你过来了，认识路么？”
宋理枝：“……”
安静了几秒，小少爷还是泄了气，恹恹地回：“现在在阳光路和青木路岔道口，然后就不认识了。”
牧廉说：“前面第二个岔路口，拐进来。”
宋理枝照他说的指路，很快，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幢幢房屋，看距离，再拐一个小石子路就能到。
都到这儿了，从前的记忆重新翻新，接下来的路宋理枝想起来了。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他和小李叔叔应该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然后开进石子路，径直停在牧廉家门口。
再趁着牧廉疑惑怎么联系不上自己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句“新年快乐”。
不过很可惜，他计划得太过仓促，轻易就被牧廉抓了漏洞。
此刻人已经在大马路边，正朝他们抬手。
“行，小宋就交给你了。”小李叔叔要赶着去办事，简单让牧廉带个问好给奶奶后，说道。
“放心。”牧廉接到宋理枝，顺势捞过他的行李。
车身很快再次被启动，几声引擎轰轰声后，驶出马路。
牧廉回过头来看向宋理枝。
他一句“下次别不接电话”都没说出口，宋理枝直愣愣地就扔过来一句：“新年快乐！”
牧廉被堵得愣了一下。
然后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笑嘻嘻的小少爷，叹气似的回他：“新年快乐。”
某个冷调帅哥脸上的表情有点木，明显是有什么话被硬生生憋回去的结果。
宋理枝心里偷乐，计划被打破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不开心了。
毕竟，他原本想要的，也就是能亲自站在牧廉面前，对他说一声“新年快乐”。
即使他为此颠簸了一夜，即使他们两天后又得一道回去，这么折腾一趟在外人看来纯粹是闲得没事儿干了。
我就是闲的怎么样吧。
宋理枝看牧廉替他拖着行李走在前面，细碎的额发下有微渗的薄汗，活生生就是根卖相极好的冰糕。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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