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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雨中孤狼


  兰茝身子紧绷,背挺得笔直,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她缓缓抬起了头,雨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双唇被紧紧的抿着,细雨模糊了她的眼帘,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

  雨让她的目光变得迷离,很好的隐藏了她内心翻涌的情绪。这些复杂而矛盾的情绪像刀戟一般在她身体内交战着,好似要将她撕裂开来一般。

  她想逃离,却只能沉默的跪在梁荃的面前。

  梁荃看着眼前这个就连跪着背都挺着笔直的瘦弱少年,眼中有波澜闪过。

  “都起来吧。”他的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格外冰冷。

  众人起身,看向二人。

  “请四皇子示下。”王副将抱拳请示。

  “不用机关了,真人演示。所有人将箭头取下。”梁荃看向兰茝,幽暗深邃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情绪,“你也取下箭头,对战整个营。”

  王副将闻言,面上一惊,急急劝到:“楚酒才刚到骑兵营半日,以一人之力对战全营,恐怕不妥。”

  “照做。”梁荃冰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

  在场所有骑兵虽然心中震惊,却也服从命令,取下了箭头,经过新兵营三个月的磨砺,他们已经懂得在军营服从命令就是一切这个道理。

  “是!”兰茝指甲陷入掌心。

  梁荃是知道她会武的,尤其擅长骑射。北燕擅武,就连习武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兰茝的箭术得到过好数位军中将领的真传,很是了得。

  雨渐渐大了起来,让她的身子越发的沉重。她取下箭头将箭重新放回箭囊,脚踩着马蹬,利落上马。

  她的双眼扫过整个队伍,寻找其中最薄弱之处。

  角声长鸣,王副将手中的军旗挥下,一时间百马嘶鸣,箭雨如天幕。兰茝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似陷入丛林险境的孤狼。

  她在马背上快速旋转翻身抓起一把箭,反手一掷,如闪电掠空而过,正中数名骑兵。

  骑兵人数众多,攻势不断,兰茝快速调转马头,跑出射程。

  但此处地形空旷,并无躲避之处。营中队伍兵分两处快速向她左右包操而来,又是一波密集的箭雨攻击,她绷起身子,闪身到马肚下,双腿交叉紧夹着马身。

  两边交叉的箭,立即射中那些经验不足,来不及闪避的骑兵。兰茝在马肚下持弩齐发三箭,正中三名骑兵心口。

  奈何寡不敌众,马匹中箭,而她也僵持不住掉落在地。

  此刻,兰茝浑身湿透,发髻凌乱,脸颊被溅上大片的泥泞。

  雨,越下越急,她被包裹在漫天大雨之中,被雨水打击着,侵略着,脸颊的泥泞被冲刷干净,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突然,她起身冲向骑兵包围圈,如发狠的狼与数百人交战。弩被她一把掰成两段,双手各持一半,不断打落向她射来的箭支。

  很快,她就力倦神疲了,去了头的箭打中她的心口,后背,四肢,持续不断的钝痛之感袭遍全身。

  其实,她早就输了,却好似不甘心一般,不断的打落箭枝。

  “停!”梁荃冰冷的身音响在她的周围,她已经分辨不清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了。

  其余人停下了射击,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雨中的少年。

  一刻!她居然与数百人对战,坚持了一刻之久!

  兰茝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双唇微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你输了。”梁荃毫不留情的声音好似带了锋芒的利箭,击碎了她最后的坚持。

  她紧握着双拳,指甲陷在掌心的肉中。血从她的指缝流出,又在雨中不断被冲淡。

  “我输了。”她清冷的声音带着绝望与不甘,好像孤狼倔强的低鸣。

  “过强则折!你的攻击莽撞,不知变通,又太过锋芒毕露,必败无疑。”

  梁荃说完,转身离开。这话,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嵇子仪心中不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道:“阿酒,你已经很好了,我一上场就被你射中了。”

  云杉也上前评价道:“狠劲,冲劲都有,像狼一样。”

  “楚酒刚刚的眼神真是绝了,一看我,我就觉得双脚打颤。”赵鸿心有余悸的说道。

  其余的人纷纷劝慰。

  见兰茝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就连在训练场上有“铁血鬼面”之称的王副将也忍不住说道:“楚酒,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定然做不到像你这般出色,四皇子他……他今日是过于严苛了。”

  看着眼前的人闭口不言,他心中一横,宣布道:“解散!雨太大,训练结束。”他可不能让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被四皇子弄折了。

  雨太大就不训练了……军中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惯例。

  众人虽在心中腹诽,但绝不会说出来。毕竟,他们是万分不愿冒雨训练的。

  解散后,众人都去了澡堂。兰茝独自一人回到了帐中,用棉布擦拭着自己的湿发。她还穿着湿透了的军服,就连里衣也没有一块干的地方,水顺着衣袖往下滴,流了一地的水渍。

  此时,虽然是夏季,她却浑身战栗,一阵阵的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拉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被箭射中的地方留下了青紫的痕迹,用手轻轻按压,痛感霎时蔓延全身。

  “梁荃……”

  她冷得牙关打颤,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将那些恼恨,懊悔,不甘的情绪随着这个名字嚼烂了,一口咽入腹中。

  梁荃出了军营后,没入瓢泼大雨之中,快马疾驰回府。沐浴净身后,去到书房。

  “燕云。”

  “主子。”一黑衣人从暗处走出,单膝跪地。

  他是梁荃的暗卫。

  梁荃与楚瞻,云蔚等人不同,他出行一向独来独往,没有随侍,他也不愿让任何人近他的身。

  “廖老太医的后事可办妥当了。”

  “主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善,不会留任何蛛丝马迹。”

  楚瞻半合双目,脑海中浮现一个雨中少年的身影,“派人密切监视骑兵营的那个楚酒,将他的所作所为全数上报,事无巨细。”

  事无巨细,燕云闻言一怔,而后应到,“是。”

  “退下吧,让胥先生来书房一趟。”

  燕云退下后不久,一美髯公进书房,他的眉间隐有愁云。

  “令侄葬身火海,胥先生可是对梁荃心中有怨。”

  “不敢。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位美髯公名叫胥荀,是梁荃府中幕僚,也是胥婺的叔父,不过他与胥婺政见不同,未有过多来往。此次罪奴之城考核,正是梁荃的计策,他在民间的声势已让梁砚等人坐不住,急于立功表现。这次,他明面以除乱党之名诱梁砚前往罪奴之城,暗中再以女色除之。只是可怜了廖老太医了。

  梁荃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已经数不清上面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大皇兄一势弱,二皇兄等人就该坐不住了……

  “胥先生,命人抄一本《琅琊诗集》送往楼相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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