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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法再回到过去


      一个人流浪的日子总归是寂寞的。

      尽管近几年来春节的气氛已不若往年来的浓厚,但偶尔从大街处响来的鞭炮声,酒店里人声鼎沸大喊“干杯”的豪迈,仍是在我心头烙下了寂寞的印子。

      找了个公共电话,给母亲报了平安,那头母亲的声音也是寂寞居多,“以宁,你究竟在哪?为什么不回来?”

      我很愧疚,母亲年纪也大了,在老家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舅舅也因为长年来很少走动而变得生疏,也不知她在舅舅家过得好不好。

      心里堵得厉害,如果不是我任性,母亲也不必忍受这样的分离之痛了。

      “以宁,你与乔先生究竟怎么回事?”母亲的话让我心跳到嗓子眼,“妈,你都知道了?”

      “什么啊?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任性,小两口吵归吵,但哪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呢?”母亲在电话那头埋怨我,“乔先生人中龙凤,家世人品,哪一项不是上上之选,又不嫌弃你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又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唉---真是造孽哦,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儿?”

      我听得糊涂,看来她误以为乔一鸣是我的第二春,又不敢解释我与乔一鸣的关系,只能含糊地说:“妈,我自己的事,不必你操心。你只需顾好你自己就行了。那张芝珏还在找你的麻烦没?”

      “以前天天来,现在没啦。哼,她阴险,老娘又是好欺负的?唉,你这死丫头,别给我转移话题,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说我现在人外边,现在又是春节,想买机票都买不到了,只能过一阵子才能回云。母亲破口大骂:“那你在哪?我让乔先生来接你/”

      我大惊失色,“难道说姓乔的都把黑手伸到你那里去了?”

      那头没有声音,我提高声音,“妈,你倒是说话啊。”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也没错。”那头响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一样动听,但听在我耳里,无异是平地惊雷,震得我三魂七魄回不了神。

      “你你你---你---”他怎么也在?

      “你现在在哪?”

      “我---我偏不告诉你。”中国那么大,我就不信他找得到我。

      “向以宁,你别考验我的耐性。”那头声音冰冷。

  天杀的,这该死的家伙,我又没欠他的,凭什么要威胁我?更天杀的是,我居然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心脏忽停,生怕说多了会被他找到,忙挂掉电话,抱着展程就逃窜去也。

      转辗去了桂林,在桂林玩了数天,再美再好的山水因没有亲人在身边,总也是形影单只。幸好展程在我身边,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稍稍平复了心底的空洞与孤单。

      美丽迷人的杭州西湖水畔,在这大冷天里,却显得萧条与孤寂,以往来过一次的青翠扬柳,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与扬柳相邻的桃树也正孤孤单单地迎着寒风瑟瑟发抖。

      大年初二,本地游人也挺多的,夹杂着一些外地游人,都是些年纪甚轻的姑娘小伙子们,他们都是因为工作或是各种原因无法回老家团圆,只能在异地借由欣赏西湖的风景来遗忘心底的孤单。

      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更怕见到那些穿着黑衣的游人,生怕他们会摇身一变为乔一鸣的爪牙向我扑来,把我五花大绑丢到乔一鸣面前。

      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望着雷峰塔曾经的遗址,来不及感叹伤秋悲春,展程已大哭起来。原来他摔倒了,正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看着我,想让我扶他起来。

      经过的游人见到了,忙大呼小叫地奔过去准备牵他起来,但有人更快,抢先一步扶了他后,并抱在怀中。

      来人身穿黑色貂皮毛领大衣,里面白色高领毛衣,围着长长的蓝色围巾,下身黑色休闲裤,裤脚松松垮垮地裹在宽敞黑皮短靴里,更显得腿型修长,整体看起来俊逸又时尚。

  我怔怔地望着他,时间仿佛不存在了,周围游人变得不无足轻重,寒风也离我远去,天地间,就只剩下我,和与我只有三米之遥的男人。

      他抱着展程,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里有温和,有忧伤,还有迷离的傍徨。

      我呆呆地看着他,感觉双眼模糊了,脸上一热,伸手拭了拭,原来是泪水,自嘲一笑,未语泪先流,我以为我一直是坚强的,原来,我也有流泪的时候。

      一张洁白纸巾递到眼前,我接过,轻轻拭了眼角的湿意,清清喉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以前一直吵着要去西湖游玩。”他目光迷离,“你还对我说过,等哪天咱们都放下各自的工作,就去游山玩水,把整个中国的山水都游览一遍。但第一站决对是西湖。”

      “---都过去这么久了,亏你还记得。”

      “怎能忘掉呢?你的身影已侵入我的骨血,想忘都忘不掉。”

      才刚拭净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我哭得稀里糊涂:“你这是何苦,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忽然记起以前看[半生缘],曼桢与世均在十多年后偶然重逢,曼桢目光凄凉,对世均说了句让我直今仍记忆犹新的话:“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当时我还似懂非懂的,不明白他们怎会回不去呢?

      直到现在,我才豁然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就像那永远不会消停的时间,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只能无情流逝,想留都留不住。

      我与之扬,就像渴望时间想留住时间的人,想留住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它从指逢中溜走,任你怎么哀求都没用。  

      “你哭了,以宁,你从来不哭的,为次居然为了我而哭。”之扬大恸,伸出手来,却被展程阻止,“叔叔,骑马,骑马。”他指着不远处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骑在大人脖子上,兴高采烈的模样,也有样学样想骑马。

      之扬一脸震惊,悲痛,“展程,你叫我什么?”

      “---叔叔---”展程被他的神情吓住,声音好小。

      之扬望着我,满脸忧伤,我忙说:“我没有教过他。小孩子本来记性就不完善,时间久了,再亲的亲人都会忘掉的。”

      我示意展程叫他爸爸,展程怯生生地叫了声,又吵着要骑马,之扬把他放在肩上,任他把他修剪有型的头发弄乱。

      并肩漫步在湖堤上,这时候的湖水清冷,拍击着岸堤散发出的水气直逼岸边,有潮湿的冷意。

      但我们却无所觉,缓慢前进,像多年的好朋友般,边走边聊。

      “你在这里等了有多久?”

      “五天。”

      算了算日子,他在除夕那天就来了。

      鼻子一酸,我忙眨眨眼,挤掉眼里的湿意,又问:“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来西湖?”

      他望着我,浅浅一笑,“我在赌。人生在世,不可能总是脚踏实地,总也有赌的时候。”

      “我与乔一鸣的事你已应该知道了吧?”

      “---嗯,一城都告诉了我。”

      “---”忽然没有继续话题的勇气。

      “以宁。”他开口了,“真的不能回到我身边吗?”

      我扯了扯唇角,“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有可能回到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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