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长宜看了回门的礼单, 三牲、果品、布帛……整整塞了两辆马车,翌日回门,傅老夫人早派了长孙在门口候着, 还有过来看热闹的四邻,胡同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傅仲儒在书房等着女儿和女婿, 说了几句话,又去了寿宁堂给傅老夫人请安, 过了一会, 傅长宋和傅长宪来请徐衍到花厅喝茶。
傅老夫人则留了长宜在东次间说话, 问她在徐家可好, 长宜都一一回了, 傅老夫人见长宜面色红润,比在出嫁前的气色看起来还好, 说道:“你们刚新婚,小夫妻之间自然是蜜里调油的, 徐四爷用心待你是好事,你也不能恃宠而骄, 生育嫡子才是正事……”
说到这里傅老夫人犹豫了一下, 问道:“徐四爷可和你可同房了?”
长宜赧然,满面通红的点了点头。
傅老夫人就道:“这没什么羞的,你能生下嫡子, 在徐家才算是站稳了脚跟。”长宜‘嗯’了一声, 刘嬷嬷打着帘子进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过来了。”
长宜起身给盛氏和周氏分别行了一礼, 盛氏笑着打量了长宜一眼,道:“好孩子,不必多礼。”刚才她看了礼盒担子,却是吓了一跳, 徐家竟备了这么重的礼,就是小官之家下定,也不过如此,这样看来徐家定是很看重她这个隔房侄女的。
傅长容还是一贯的拉着长宜的手笑嘻嘻的说话,指着金累丝耳坠上的南珠道:“你这南珠可真好看,又大又亮,如今京城时兴带南珠吗,五姐姐前些日子也得了一副南珠坠子呢。”
说着看向安静的坐在圈椅上的傅长窈,问道:“咦,五姐姐,你的南珠坠子呢,今天怎么没有带出来?”
一进寿宁堂,傅长窈就看到了长宜带的南珠耳坠,光润晶莹,竟有莲子的大小,一下子把她的比了下去,她怕人笑话,早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摘了坠子。
傅长窈瞥了傅长容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冷笑着道:“幸得我与六妹妹一同长大,知道六妹妹心思纯净,与三姐姐是姐妹情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六妹妹瞧着三姐姐得嫁高门,一心想着攀高枝呢。”
傅长容素来不怕和傅长窈吵嘴,下巴一抬,说道:“五姐姐也不必讥诮我,我和三姐姐本来就是姐妹情深。”
傅长窈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你和三姐姐是亲姊妹不成,三姐姐的亲妹妹如今正在白云观呢。”
傅老夫人听见她们姊妹吵嘴,以为是小姑娘争口舌,原本没打算管,却越说越没个把门的,抻了一下炕几道:“你们三姐姐今日回来,不说高高兴兴的,还吵起嘴来,成什么体统。”
傅老夫人脸色一拉下来,傅长容和傅长窈还是害怕的,都连忙噤声。
盛氏坐直了身子,望了旁边的周氏一眼,前几日霍家送来南珠坠子,傅长窈当即就戴上了,来她们院子走了一圈,她当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但小孩子的事,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今儿长宜打了周氏母女的脸,她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周氏望着长宜一身大红的妆花缎大袖衫,发髻上簪着赤金红宝石的凤钗,这身打扮已然是极好的了,但最贵重的还是要属耳坠上的那颗南珠。
她记得长宜的陪嫁中是没有这样好的物件的。
周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笑了笑道:“这莲子大小的南珠可是难得,可见咱们宜姐儿是个招人疼的,才嫁过去就得了这坠子,不知还有多少好物件,以后也把你妹妹叫去府上,让她们开开眼,不要像没见识的模样,看上什么都稀奇。”
盛氏听出她的话音,也笑着道:“是啊,长宜,也带你五妹妹去瞧瞧,她的南珠坠子可没你的大。”
她向来是忍着周氏的,一来周氏出身世家,二来傅二爷官居正五品,傅老夫人也看重二房,事事都忍着一口气。可她们大房也不是任由二房作贱的。
周氏闻言差点没气吐出血来,而傅老夫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
一开始,周氏原本是打算让傅长窈和徐珵结亲的,嫁入徐家这样的好事,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这是傅府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后来徐二太太却相见了户部尚书夏大人的女儿,二伯母的计划落了空,心中自然是记恨着的。
后来她和徐衍定亲,二伯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是不悦的,长宜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她自然不会让盛氏和周氏在她回门这一日吵嘴,笑道:“五妹妹如今还没进门,霍家就着人送来了这样贵重的南珠坠子,想来是极看重五妹妹的。”
自打霍家和傅家定下亲事,每次过节都送来一堆节礼,还有私下给傅长窈的绢帛、首饰,要说起来和徐家其实是不差的,不过周氏就是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她听长宜这样一说,脸色才柔和了些,笑着说:“霍家还算用心,下个月霍家来咱们家下定,你也过来凑热闹。”
长宜笑着应了。她还想去闲月堂看看母亲留下来的兰草,傅老夫人就招了珊瑚过来,让她领着去,长宜就道:“我才出阁多久,路都是认识的,我带着木槿和青竺过去就是了。”
出了寿宁堂,青竺撇了撇嘴说:“我瞧姑娘就应该带着太夫人赏的一整套头面过来,叫二太太和五姑娘好好瞧瞧,姑娘在徐家就是得看重,让二太太和五姑娘醋个够。”
长宜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傻青竺,我让二伯母和五妹妹吃那么大醋做什么,让她们记恨我,这又有什么好处。”
“可二太太对姑娘的这门亲事很不满,五姑娘以前也对姑娘多有讽刺。”青竺小声的嘀咕。
长宜问:“她讽刺我什么了?”
青竺瞟了一眼长宜,气愤的道:“五姑娘房中的画屏就在外面说,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高攀上了徐家,德不配位,等回头嫁过去才有苦头吃呢。”她怕长宜伤心,这些话一直留在心中,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大婚之前长宜也略有耳闻,不过她嫁入徐家的确是高攀了,况且自古以来高嫁的媳妇大都是要受一番苦的,人家说的倒也没什么不对。
虽说徐衍现在是对她好的,但以后呢……什么都是说不准的,不过她既嫁给了徐衍,就不会再看轻自己。
她今儿带太夫人赏的坠子过来,就是让傅府的人知道,她在徐家的日子没有那么艰难,没带那金累丝的头面,则是不想遭人记恨,日子是过给自个的。
她过得好不好,没人比她更清楚。
长宜见青竺气呼呼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中午傅府在花厅摆了两桌饭,用屏风隔着,女眷们坐在一桌,长宜用了饭,看到抱厦前面的秋海棠开得极好,在庑廊下站了一会,就有小丫头过来,说傅仲儒让她去书房一趟。
傅仲儒遣了丫头出去,书房里就剩下他们父女二人,这才仔细的打量了长女一番,见长女梳着妇人发髻,越发显得端庄大方,欣慰的道:“行之待你好,父亲也就放心了。”
长宜见父亲眼含泪光,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保定?”
这次长女大婚,傅仲儒特地告了假回来。
傅仲儒道:“明日就回,我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你嫁了人,父亲也就没什么心思了。”
长宜点了点头,问傅仲儒行李收的如何了,这次父亲带着芳荷和傅长守一起回来的,行路上怕是要慢些。
“都整理好了……”傅仲儒打量这长女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你见过你弟弟了没?”
他赶回来的那日正好是徐家来催妆的日子。长宜被傅太夫人拉去见人,一直没得空,就是芳荷向她请安的时候提了两句,才知道父亲把傅长守也带来了,她从未见过傅长守,算起来也快满周岁了。
长宜摇了摇头:“刚才在祖母那里,也没见着芳荷。”
薛姨娘被送到了庄子里,有这样一个生母的傅长守也不受重视,谁也不会把他抱到寿宁堂去。
傅仲儒支支吾吾的道:“你弟弟他,和你小时候很像。”
长宜笑道:“父亲说笑了,守哥儿怎么会像我,他是薛姨娘的孩子……父亲可是有什么话想和女儿说。”父亲不敢看她,心中一定是藏着其他的事。
长宜想到这里冷下了脸,问道:“父亲去庄子上看了薛姨娘不成?”
傅仲儒见女儿不悦,连忙解释:“没有,我怎么会去看她呢,她做了那般错事,差点害得你被人劫走,你祖母说的对,能留她一条性命已然是最大的恩德了,父亲不会去见她的……”
长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父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傅仲儒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叹道:“算了,父亲知道你也为难,你妹妹她做错了事,是该受到惩罚。”
长宜这才知道,父亲是去白云观见了傅长宛,到底是在身边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她知道父亲的心软,但这件事傅长宛并不无辜,程淮在鹿鸣宴上掉出帕子是失态了,如果他们二人没有私相授受,根本不会伤着她半分。
说来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别人。
长宜低下头道:“父亲是真心觉得的就好。”
从书房出来,长宜的心情有些抑郁,父亲在她回门这一日,竟然还想着替傅长宛说情,虽然知道父亲的为人,长宜还是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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