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赠予沧海
随着兰博的身影消失，它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而白琳琅却感觉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许久之后，白琳琅对着兰博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提点！”
而她现在，心中也是豁然开朗。
师父为何会在她被琴声所影响的时候突然提出那般问题？
就师父的修为与境界，难道他不清楚自己弹奏之后所带来的结果？
不！师父他非常清楚！
既然师父他清楚，那又为何会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
明明知道结果，却依然选择问自己...
再结合师父弹奏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一切的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
“琳琅，你很聪明，但又过于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懂吗？”
此刻，孟凡的一句话忽然在白琳的脑海中响起。
没错，是我自己把问题搞复杂了...
终归还是着相了...
“你的目标，是纯粹的弹奏者！琴如你，弦如你，音亦如你！你如琴，你如弦，你亦为音！曲无琴，曲无弦，曲亦无音，你亦是曲，曲便是如你！”
“不管什么农作物，最后只是为了吃掉而已，谁会留意它们的果实数量呢？就算知道了结果，又有什么作用？”
白琳琅双眼微闭，师父说过的话，清晰的在脑中浮现，然后再去结合兰博前辈的话...
“琳琅，为师所奏曲目，共有多少音？共用了几种指法？七首曲谱之中有没有出现假音？”
那么...
师父所弹奏的七首曲目...
不！
不是七首！而是...
一首！
多少音？
不是几十，更不是几百！
而是，一个！
指法？
没有指法！只有琴声！
师父想让我看到的不是指法，而是那无形的琴声！
又有几个假音？
全部都是假音！
又全部都是实音！
没有真，也没有假！
我想让你看的是真，那便是真！我想让你看到的是假，那便是假！
师父便是那琴，师父便是那音...
“我懂了！我懂了！！”
终于，白琳琅一跃而起，然后抱起古琴，之后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一般雀跃着欢喜离开。
而此刻的孟凡，正坐在鱼池边上，只见他一只手捧着一把小米，另外一只手正往水中撒着几粒。
奔驰现在的样子十分惬意，只见它此时四脚朝天的躺在凉亭外面晒着太阳，双眼紧紧地闭着，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你说你们这群鱼，我都喂了你们八年了，为何还是不见长呢？”
孟凡再次往水中撒了一把小米，然后对正在抢食的鱼群继续道：“那群鸡好歹还能给老子提供鸡蛋，你说你们有啥用？老子还得浪费粮食喂你们，你们不觉得脸红吗？”
本来还在争抢小米的鱼群听到孟凡的话之后，竟然同时僵持在了那里，透过微动的波纹看去，它们竟然都在发抖...
对于鱼儿的颤抖，孟凡根本无心留意，“唉，不过你们这个头，还不够老子一顿的，就是可怜我这五脏庙了，不过...少一只鸡应该问题不大吧...”
孟凡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药田边上的鸡群。
“师父！”
就在鸡群准备逃回鸡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白琳琅的声音，这也让孟凡的目光从鸡群的身上移开。
“弟子拜见师父！”
白琳琅将两个食盒放到地上，然后直接对着孟凡跪了下去。
孟凡随手将手中剩余的小米一股脑的撒进了水池，然后眉毛一挑：“想到答案了？”
“回师父，弟子已经想到了！”白琳琅喜笑颜开的说道。
“哦？说说看。”
孟凡稍有兴致的看向白琳琅。
“师父之前演奏的仅有一曲，也仅有一个音，而且没有用到任何一个指法！所以，那是一个假音，也是一个实音！”
孟凡听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抱起了膀子，在走到白琳琅面前的时候才停下脚步，然后平静的看向白琳琅。
“为师明明演奏了七首不同的曲目，其中第一首八十九个音，第二首六十六个音，第三首四十七个音...”
“第七首九十五个音，共计五百零七个音！指法分别用了擘、托、抹、挑、勾、剔、打、摘等二十三个指法，其中假音出现了三十七次，次假音出现十九次。”
“你为何说为师只有一曲一音？为何说为师没有用指法？又为何说那既是假音又是实音？”
白琳琅面对孟凡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心中也没有一丝的退怯，只见她直视着孟凡的眼神。
“回师父，您之前弹奏的曲目听上去是七首完全不同的曲目，更是给弟子带来七种不同的感受，但实际上却是把七化成了一，又把一化成了七。”
“《琴艺精要》第三十六篇第五章曰：音无其形，形如万物，弦无其形，形若其音，所以，师父您所弹奏出来的仅有一个音而已！”
“既然音无其形，弦无其形，那师父您所弹奏的一个音中，也就没有运用到任何指法，既然没有无其音、无其形，那也没有真假之分。”
白琳琅一口气说完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是仰着脸看着孟凡，而孟凡始终没有发言，他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就好像没有听到白琳琅的话一般...
数分钟之后，孟凡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白琳琅，而是直接转身离开，然后顺着楼梯走到了右边“办公区”的三楼一个房间。
白琳琅一直看着孟凡的背影消失，但她却没有起身，虽然心中有些困惑，但她明白，这就是师父想要得到的答案。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孟凡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现在他的双手之中多了一件器物。
那是一把琴。
一把比“清池”还要大许多的琴。
孟凡下楼之后直接走近凉亭中坐下，然后轻声道：“过来。”
白琳琅听到之后赶紧起身，然后走到凉亭中安静的站在孟凡面前。
目光投向孟凡双中之中的那把古琴，白琳琅这才注意到，那把琴竟是九根琴弦，通体呈湛蓝色，其材质无法看出，用来架弦的岳山是一块不知名碧绿宝石，七根弦表面散发着丝丝灵韵之气...
“此琴曰‘沧海’，琴体全长五尺三寸六，宽八寸，厚三寸四，材质嘛，我也不知，哈哈...”
原本一副高深模样的孟凡直接笑了出来，然后把手中的琴递给白琳琅，“以后这把琴就是你的了，‘清池’只适合初学者，这把‘沧海’才是最适合演奏的。”
“这...师父，弟子不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又不是什么宝贝，不就是一把琴吗？我也不是专业玩音乐的，它对我来说也没啥用，但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
见白琳琅迟迟不敢接，孟凡直接将琴推进了白琳琅的怀中，没等白琳琅开口，孟凡直接岔了开话题：“七弦音为何？”
“啊？”
正抱着亲发呆的白琳琅听到孟凡的问题之后先是一愣，顿了几秒才答道：“弟子知道，七弦音曰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
“啥玩意？”
孟凡听到白琳琅的回答之后却是直接眉头紧皱。
白琳琅看到孟凡的表情之后顿感疑惑，这最简单的问题就算一个初学者也知道啊，而且《琴艺精要》开篇便是最基础的那些知识，还能有错？
可，师父为何听到自己的答案之后出现了不满之色？
但转瞬之间，白琳琅直接面色涨红，“师父，弟子又...又着相了...七弦音是喜、怒、忧、思、悲、恐、惊！”
“哎！这才对嘛！”
孟凡翻了翻白眼，然后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书中的知识固然重要，但那是死物！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不要死读书！”
“是是是！弟子知错！”白琳琅连连头。
孟凡躺倒在躺椅上面之后，晃着二郎腿说道：“宫、商、角、徵也好，泛音、散音也罢，那些东西不过是一个普通演奏者的常识，如果你想做到纯粹，首先要遗忘的也是那些东西，明白吗？”
“弟子明白！”
“你可知‘沧海’为何多出两根弦？”
“弟子不知，请师父教诲。”
孟凡不紧不慢的起身再次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此琴既为沧海，那两根弦便就是天和地。”
“天地？”白琳琅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边。
“没错，持琴者，便是立于沧海，立于天地之间。”孟凡说完之后又躺了回去。
白琳琅听到孟凡的话之后，将目光放在了怀中的琴上，此刻她只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
而眼前的景色，只剩下了天地和无边的海水。
孟凡微微闭上了眼，口中再道：“焦尾处有一暗匣，里面有一部曲谱，接下来的时间你便练习那首曲谱吧，还有啊，你的体质太差了，这两天为师给你制定一个体能训练计划，以后除了练琴之外还要进行体能训练。”
“弟子遵命！”
白琳琅听后直接恭敬的一拜，然后问道：“师父，今晚吃什么？弟子给你做饭去。”
孟凡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杀只老母鸡吃吧，为师实在馋的不行了。”
“额...”
白琳琅听到孟凡的话之后差点吓得瘫坐在地上，杀只鸡吃？
师父您老人家确定不是让那老母鸡杀我吗？
当白琳琅的余光瞥向远处的鸡群时，却发现那群鸡直接全部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而且一只只脑袋深深地藏在了翅膀下面...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趴在一旁的奔驰，在听到孟凡的话之后却是转头看向了鸡群。
不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其他原因，只见奔驰那伸着的舌头上面挂满了大串的口水...
“师父，我...我们还是不要吃鸡了吧？它们不是每天都在下蛋吗？把鸡吃了就没有鸡蛋了...而且...而且，弟子更喜欢吃素。”
愣了半晌之后，白琳琅面色难看的偷偷看了毫无动作的孟凡一眼。
“真是无语了...你说你们一个个的...牛吃素那是天性，鱼吃素也是正常，狗也跟着吃素，这特么说出去谁信？现在又多了一个吃素的徒弟，我...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孟凡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然后不耐烦朝着白琳琅的挥手：“算你们狠！赶紧去做饭吧！随便做啥都行。”
“是！弟子这就去做。”
白琳琅听闻孟凡松口，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一路小跑逃也似的冲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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