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欢
麻烦二人组走后，江寒枝终于有机会和乔玄正式道谢：“谢谢，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归西了。”
“别这么说，郡主吉人天相，上天定会保佑。”
“读书人也信这些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表哥倒总说命由人不由天。”
乔玄拱手道：“温公子豁达，乔某不及。”
“是呀，表哥他看似古板，其实在一些事情上特别开明。啊……我没有说你不如他的意思。”江寒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无妨，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学问，我都需要向温公子学习。”
见乔玄态度如此谦逊，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或读书人的自命清高，江寒枝对他的好感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对啦，你怎么在这里？”
“家父进宫议事，我恰好出来办事，便在宫门外等候他一道回去。”
“原来如此。”乔玄说得诚恳，江寒枝不疑有他，“既然是来寻乔阁老的，那我就不耽搁了。今天多谢你，加上赏梅宴那次，你已经帮了我两次，改天我挑份礼物送到乔府。”
乔玄连忙推辞：“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挂齿。家父时常教导我‘施恩莫图报，图报勿施恩’，若是因这一点小事就收郡主的礼，家父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教训。”
“这样啊……”江寒枝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那这样吧，改天请你吃饭，吃顿饭乔阁老总不会怪罪你吧？”
“不会……”
“那就说定了，我请你吃饭！”
“好，恭敬不如从命，承蒙郡主厚意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寒枝满意地点点头，和青年作别后，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看着马车逐渐驶离视野，乔玄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展开折扇悠哉悠哉地离开宫门。
等待父亲？没有的事。
他只是听说曦乐郡主也会参加今年的花神选拔，便提前蹲点在宫门口。
本来只是想制造普通的“偶遇”，没想到陈猛那个蠢孙女，居然给自己创造了英雄救美的条件，真是意外之喜。
而且借由今天这事，小郡主答应要请自己一顿饭……
乔玄笑意更甚。
相信再用不了几次，他就能拿下这位千娇百宠的曦乐郡主。
二月初二，花朝节。
从宫门纵向延伸的乾坤大街两侧一早就挤满了人，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翘首以盼花神降临，以为新的一年祈得个好兆头。
观者如市，朝廷特从骑兵营抽调了一支部队来维持秩序，趁着等候花神游街的间隙，几个士兵交头接耳起来：
“听说今年的花神是曦乐郡主，她真的能胜任吗？”
“我看悬，花朝节这种年度盛典，藩国也会派遣使者来观礼，郡主怕是要丢了大朝的脸。”
“唉，你说怎么偏偏是她来扮演花神，选拔不是很严格的吗？”
“就算曦乐郡主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人家可是瑛国公的掌上明珠、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当个花神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还别说，之前郡主去军营里寻世子殿下，我远远瞧见一眼，当真是美若天仙……”
“你们很闲？”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护卫们齐刷刷打了个激灵，噤若寒蝉。
“玩忽职守、议论他人是非，回去各领十板。”
“遵命！”
宋疏桐八岁起就在陆远统领的军营摸爬滚打，不仅练就一身高强本领，在排兵布阵上的造诣莫说同辈，即使是老兵也无法出其右。年初凭一己之力揪出了郢国布在京城的暗哨，乐得永昌帝在病榻上大手一挥，直接封给他个官职——宋疏桐一跃成为大朝史上最年轻御前带刀侍卫，一时不知羡煞多少同龄人。
昨天我们还一起捉蛐蛐射飞鸟，突然就出现个叛徒，众纨绔子弟纷纷起哄要宋疏桐请客。
只是这些纨绔们的父亲就没那么大度，翻出宋疏桐这些年的“罪状”，接二连三上疏，痛斥宁王世子行为是如何荒诞不经、难堪重任云云。军营里的年轻将领也颇有怨言，个别不怕死的还向宋疏桐发出挑战。
朝臣的意见被宋越明有理有据的论证驳倒，军营里不服的人也被宋疏桐打到服气，到最后再没有人敢反对永昌帝的这个决议。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今天的护卫任务是宋疏桐受封后接的第一件差事。
“这里交给你们，花神的轿撵由我护送至祭台。”
宋疏桐交代了部下几句，便策马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踏进殿内，绚丽的色彩撞入眼帘。
那真的是一件极华美的衣裙。
轻粉为主打色，再配以橙、红两色加以修饰，娇而不艳，媚而不妖。
小巧的银冠代替了平时使用的金簪玉坠，上面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初绽的山茶和桃花，形成一顶精致的花冠。
比鲜花更娇艳欲滴的，是少女的容颜。
宋疏桐一时愣在原地。
“你来啦！”
江寒枝看到他，惊喜地唤道。
“怎么样？好看吗？”
像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少女拎起裙摆转了一圈，然后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期待着他的评价。
宋疏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别开眼：“还……还行吧。”
“什么嘛。”江寒枝撇了撇嘴，失望地说，“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折腾了。”
“我、我是说……挺、挺好看的！”
宋疏桐急忙补救。
少女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外面是不是很多人？我……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
宋疏桐顿时反应过来。
江寒枝这是在紧张。
于是他换上调笑的口吻：“江枝枝，你该不会怕了吧？那赶紧认输，我想想啊，这次就让你帮我洗一个月靴子……”
“鬼才要帮你洗靴子！”江寒枝气得掐了下少年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我才不怕呢！等着瞧，今天本郡主就让你刮目相看！”
“哟，这么自信？”
“就是这么自信！”
托他的福，江寒枝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紧张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既然这么自信，那就走吧，我的大小姐。”
轿撵早已候在门外，江寒枝搭着宋疏桐的手，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出宫门，沿着乾坤大街游行。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看到花神轿撵的瞬间，爆发出更热烈的呼声。
“看呀，是花神！”
“咦？人好像换了，不是去年那位了……”
“我大舅的婶婶的姑姑的表妹的儿子在宫里当差，听他说今年的花神是曦乐郡主。”
“那个横行霸道的曦乐郡主？她能行吗？”
“对呀对呀，她怎么当上花神的？不会是内定的吧？”
“瑛国公夫人年轻时是京城闻名的才女，怎么女儿就没继承母亲的品行呢？”
“可是她好漂亮，比瑛国公夫人还美，跟仙子一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轿上的江寒枝咬紧下唇。
“别在意。”宋疏桐勒紧缰绳，放慢速度靠近轿撵，“你若做到了，怀疑不攻自破。”
少年声音不大，又因处在变声期而带着沙哑，却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清晰地传入江寒枝耳中。
“嗯。”
宋疏桐的话宛如一颗定心丸，让江寒枝恢复镇静。
她拿过花篮，每隔一段距离便看准时机往人群中投掷鲜花——
“花神散花啦！”
“今年我一定要抢到！”
“花神大人看看我！”
“往这儿扔！”
人们兴奋地伸长了手臂，都希望能接到包含花神祝福的鲜花。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轿子平安无事地穿过整条乾坤街，来到祭台前。
江寒枝望着乌泱泱的人群，握紧拳头。
你若做到了，怀疑不攻自破。
宋疏桐的声音回响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登上祭台。
少女轻挥衣袖，扭动腰肢。
完美再现选拔那天——不，是比花神选拔时更加令人震撼的舞蹈！
今日气候温暖，没有下雪，以雪花代梨花的盛景无法重演。
但祭台旁的桃花开了一树，粉红粉红的，惹人无限怜爱。
风起，花散。
映入大朝百姓的眼里，这一天，他们仿佛真的看到花神下凡，于茫茫人世间献上一舞，护佑大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人们看呆了，甚至忘了祈愿。
宋疏桐也看呆了，视线无法从少女身上挪动分毫。
曾几何时，江寒枝还是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打赌输了死不认账，捉鬼从来没追上过他。三言两语就能把她点炸，所以宋疏桐喜欢和她作对，喜欢和她拌嘴，喜欢看她生气后气鼓鼓的生动模样。
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是世人眼里的死对头，同时也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宋疏桐以为他和江寒枝的关系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打打闹闹一辈子——
可是，有些感情在发生变化。
赏梅宴上听说她要和乔玄相看的时候，马场目睹她由女孩蜕变为少女的时候，集市里她就着自己的手吃下栗子糕的时候——不，或许在更早之前。
早在他们从绑匪手中逃出生天、早在他们共同种下那棵梧桐树、早在宋疏桐自己都没发现到的时候——
这份感情就在改变。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出某些变化，对面对江寒枝时的悸动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那么此刻，在人山人海中，在她翩然起舞的当下——
有了答案。
少年缓缓抬手，捂住胸口。
感受着胸腔里心脏的飞速跳动。
目光越过层层人群，定格在祭台上那抹靓丽的身影——
怎么办啊，江枝枝。
我好像。
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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