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章 季邵陶玲篇/2
起初没人理陶玲,逼得她摔东西,发火,以此来吸引医生护士的注意。
病房里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她并不想这样做,却硬生生被他们逼成这个样子。
陶玲穿着宽松的病服,伶俜地站在角落, 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了。
护士和医生闻声赶来,特别心平气和,也特别冷漠无视,就像对待精神病那样对待她。
“317号,请您冷静,如果可以出院,您的家属会来接您。”
陶玲走到床头,拧开一罐所谓的“维生素”,手臂一扬,将白色的药片全部洒在地上。
空瓶子朝护士和医生丢去。
之前那个小护士告诉她这些药有副作用后,她就再也不配合吃药了。
她红着眼睛,惊惧地大叫着:“我现在就要出去!”
戴眼镜男医生回复:“您父亲并没有同意您出院。”
“我不管他!他也别想管我!我一刻都不要在这里待着!”
医生毫无感情地向发了疯似的陶玲说明:“您的监护人在使用监护权,请您配合保持冷静, 不然对您的病情……”
剪纱布的小剪子一早被陶玲偷偷藏了起来,她从枕头下摸到,朝他们比划着,“我没有病!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病!是你们把我关出病来了!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放我出去!”
场面混乱的一番挣扎拉扯中医生胳膊被陶玲手上的小剪子划出一点血。
就像是要将一出闹剧强行收场,虚伪的耐心终于抵达负值。
医生用男性的力量优势,将陶玲的手反过来按住。
陶玲还在拼命争执,拼命喊着。
医生死死将她手腕一按,不耐烦地对护士吩咐:“以后这样的情况,直接打镇静剂!”
一旁的护士胆小,蹙眉犹犹豫豫着说:“可是她并没有神经……”
医生眼神瞪过去,直接冷声打断她:“现在没有,早晚也是!你看她家里人除了打钱来过一次吗?”
镇静剂的效用是在凌晨三点多时退却的,陶玲在一片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
干燥的唇突然咧了咧,笑得自嘲又苦涩。
――
四月份,陶玲的十八岁生日的前天。
她终于用良好的表现,外加一些贿赂,跟护士偷偷换来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
她把脖子上的bvlgari项链解下来,递给护士,笑得又甜又乖巧。
“姐姐要是觉得有点旧了,可以卖了换个新款,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年轻护士顿了顿,迅速拿过项链放进口袋,从小推车的铁盘里拿出一个插好蜡烛的小寸蛋糕。
然后把一支旧手机和一小盒火柴放在旁边。
她低声叮嘱陶玲:“声音小一点,别让巡房的护士长发现了,我走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护士走后,陶玲用这只手机,拨通了陶父的电话号码。
这是一个匿名电话卡,陶父第一次不接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停地拨打。
直到第四次,才听到陶父不怎么好的语气,“谁啊?”
陶玲心口一窒,攥紧手机,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又乖又软,“爸爸,是我啊,我是玲玲。”
电话那头默了有一分多钟。
之后,陶父才慢慢地,不知所措地出声笑了笑:“啊,是玲玲啊,怎么给爸爸打电话了, 爸爸最近好忙,本来说这几天就去看你的。”
黑暗里,陶玲眼神冰冷 ,没揭穿他低级的谎和骗。
只是甜甜地向他撒娇说:“我想家了,那你尽快来看我好不好?爸爸,我好想你啊。”
这样乖巧懂事,又带一些低眉顺眼的讨好的陶玲,是连陶父都陌生的。
他印象里的女儿,性子倔,不服输,要强嘴硬。
过了好一会儿,陶父才敷衍地回了一句:“好,爸爸答应你,忙完后爸爸就来看你,爸爸现在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嘟……”
陶玲彻底绝望。
她应该是熬不出头了。
――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巡房的护士推开317病房,手电筒往前一照。
陶玲脸白如纸,垂落的手腕边血色蔓延。
护士的小铁盘掉落在地,发出“噔” 地一声锐响。
小物件洒得一地都是。
疗养院空荡的走廊立刻响起刺耳警报,护士奔走惊呼着:“317房的病人自杀了!快来人!317房的病人自杀了!”
这一天,是她的十八岁成年礼。
……
陶玲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季邵来看自己了。
“我好疼啊,季邵,我真的好疼,季邵,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抱抱我吧。”
幻觉一样的相拥无知无觉,直到顶灯刺眼的光渗入轻微翕动的眼皮里,刺破假象。
浑身的痛觉神经都在这一刻逐渐复苏。
陶玲被抢救过来。
她依旧没有看见家里人来过的身影。
他们就像是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一样。
陶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半睁着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再次浸湿了枕头。
病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
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
“317号,请您配合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您的监护人一旦同意您出院,我们自然会让您出院。”
陶玲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多几个人看好317号。”
“明白。”
戴眼镜的男医生目光凛冽地扫过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的陶玲,推了推眼镜,转身出去了。
317病房只剩下陶玲一个人。
不管过了多少年以后,陶玲只要摸到手腕上这个痂,她就会想起这段无助的日子,黑暗曾经就在她身边。
“陶玲,生日快乐。”
陶玲环着自己的膝盖,宽大病服笼罩着小小的身体,擦亮一根细细火柴,点燃廉价蛋糕上的蜡烛。
她掉着眼泪,嗓亏厉佛卡着一把生锈刀片一样疼,声带像钝刀在磁石上打磨。
她艰涩地哽咽着,跟冰冷的空气对话:“季邵,你再不来找我,我就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
陶玲把手腕上的纱布扯开,血淋淋的一片显现出来,她皱了皱眉头,又把松开的纱布重新缠好。
她摸着那条伤口,心里盘算着,她不想带着一身伤去见季邵。
她要健健康康的出现在季邵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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