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可见过此物?
“大人,李家堡的传家信物,在天成典当行出现过——”胡二上前禀报。
刚出宫门的沈云州闻言脚步驻足了一瞬:“天成?”
这个典当行的名字有些耳熟。
他坐上轿子,微微眯眼,脑海里闪过一张当票。
掀开轿帘:“去天成典当铺。”
天成典当铺。
“这不是玲珑斋的董掌柜的嘛,这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哪里哪里,还是您王老板日进斗金,我这点小买卖算得了什么。”
“董掌柜谦虚谦虚了……”
“王老板谬赞谬赞了……”
“快,里面儿请,上好茶!”王老板将人迎进门:“这最近都说董掌柜得了贵人的青睐,董掌柜,给我们说道说道,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侥幸见过贵人而已……”
“当真是国舅大人?”
“当真是国舅大人。”董掌柜的点头:“那长相那气质,让人心生尊敬,打心眼儿里的崇敬敬佩——”
“虽说咱们都在天子脚下讨生活,东城一块瓦落下来,砸到十个人,有八个都能和衙门里的沾点亲带点故,可真正侥幸,亲眼见到大人的时候,也不多。”
“可不是么。”王老板叹息:“你们玲珑斋卖奇珍异宝,好歹还有大人物登门,像我们这典当铺,来当东西的,都是家道中落或者是讨生活的,都是走下坡路的……”
“王老板此话言重了……”
两人品茗聊东聊西,等送走了玲珑斋的老董,朝奉过来殷勤道:“这说来也是巧,前几日小的还真收了玲珑斋的东西了。”
“哦?”王老板眼皮也不抬一下,哪里有刚才亲切劲儿。
“玲珑斋的物件儿,雕工不行,这老董和大师傅闹掰了,底下的人雕的东西水平不行,匠气太重,总是差点火候……”
“三十两银子的东西,光是玉都不是这个价钱。”
“你啊你啊,还是你脑子活。”
“那是,还是死当!”
两个人嘿嘿的正笑着,门口学徒忽然高声问道:“你们是谁——”
学徒性子稳当,如此尖叫,声音都在抖。
就见甲胄声起,一队士兵将店铺团团围住,带头之人盔甲在身,腰跨横刀。
天成典当行的王老板和朝奉,被人提溜着脖领子从里间拖出来时,浑身打着摆子,裤子都尿湿了。
话也说不利索了,哪还有往日伶俐的嘴皮子:“兵、兵大人……小的不知犯了何事……”
两个人软绵绵地跪着,带头之人呵斥道:“都给老子老实点!”
“是是……”
带头之人趾高气昂的气势,扭头看到门口的轿子落轿时,顿时缩了脖子。
疾步冲到门口,“大人,慢着些,小心门槛,大人——”
来人一席紫袍,头戴木簪,浑身上下,连块压衣摆的玉佩都没有。
分明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打扮,却让人不敢仰望,心甘情愿地垂首,目光只敢落在他的鞋上……
仿佛他们这样泥里的人,目光也只配落在鞋上。
他的步伐很稳,走路丝毫声音也无。
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却如玉石落地:“无妨。”
身后的胡二朝着带头之人眨了眨眼,兵头立刻后退两步,守在了一旁。
沈云州并不开口,好似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随意地坐在了八仙椅上。
手好整以暇地拍着扶手,闭眼假寐。
胡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走到王老板面前:“可见过此物?”
王老板使劲瞪大了双眼,抖了抖脖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没、没见过……”
说完,生怕引得大人不悦,转身抓住朝奉的胳膊:“快,看看见没见过——”
朝奉揉了揉眼睛,眉头皱成了川字:“有些、有些眼熟……”
胡二抬首看向国舅,国舅这才偏头:“何时见到的,在哪里见到的,细细道来。”
朝奉顿时身子一凛:“记、记不清了……”
应该是前几日发水之后,有人典当了,他看着来人衣衫褴褛,知道这是好物,却仍然给了个三十两的价格。
不同于后来的那个姑娘不懂价格,这个乞丐只是冷笑一声,再不还价,转头就要走——
他灵机一动,一把抓住了玉佩,“你一个褴褛乞丐怎么会有如此值钱的物什?定然是偷来的,说,是在哪里偷的,走,跟我去见官!”
一听要见官,原本挣扎的乞丐,身子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是服软了。
握着玉佩的手松了,朝奉心里一喜:果然是偷的。
他正高兴,却不妨被乞丐撞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哪里有乞丐的身影……
他这不花一两银子,就白得了一块雕工精湛,质地精良的宝贝,美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这东西没从公中走当,没开当票,自然是谁得到了就是谁的……
东家也不知道。
只是这一脑门的官司,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让人知道了,岂不是嗤笑他人品?
因此他眼神躲闪,正想编一套说辞糊弄过去,就见原本慵懒入坐的国舅大人忽然施施然起身了。
他抬脚走到他面前,“本官素来性子急,想好了再说,嗯——”
最后一声嗯尾音犹在上扬,朝奉却似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浇下了凉水,从内到外打着摆子:“刚才看起来……觉得有些熟悉,现在看起来,是小的看错了……”
他硬着头皮推诿说道,心里则在想:他便是咬死不说此物被自己贪了,东家不知道,国舅自然也没有千里眼知道。
对!就是如此。
沈云州微微点头,道了句:“原来如此。”
身子却往一旁移了一步:“胡二。”
胡二转头对门口兵头道:“方鉴开——”
刚才那个兵头哎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当下什么都不说,
一脚踢倒了朝奉,举起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再用力朝地上一落——
只听嗷地一声惨叫声起,朝奉的左手,已经被长枪枪柄砸得血肉模糊。
他哆嗦着,抖着手哀嚎道:“大人呐,小的句句属实啊。”
国舅倏地笑了:“看来这枪落的方向不太对,朝奉一时想不起来,倒是也正常。”
枪落的方向?
一旁的方鉴开恍然大悟,将枪掉了个头,枪尖朝下:“刚才不对,你手伸出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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