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冲线
“哎哎哎,”站在看台上的刘莛箴使劲拍着曾庆阳的胳膊,“你看跑道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席哥?”
曾庆阳丧气的低着头,反驳他:“青天白日的你就别说梦话了行吗?刚才我们不是都看见了,徐涛去的集合那,唉,我们这次恐怕输定了。”
刘莛箴没理会他,双目认真的往跑到那瞅,看台离跑道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依稀也能看见个轮廓,:“你快抬头,那真的是席哥,徐涛个字没这么高。”
席靳个字189,在同龄人中简直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那种,要么刘莛箴也不可能一猜就想到席靳。
曾庆阳烦躁的抬起头,嘴里还说着:“怎么可能,你别闹了好吗?别说我们都看见了上场的是徐涛,席哥从一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人影。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徐涛,曾庆阳一副惊呆的表情,指了指徐涛,又指着场上:“唉,你,你,他?席哥。”
徐涛肯定的点了点头,曾庆阳先是惊疑不定而后转化为巨大的惊喜,那一脸跟花似的笑容让吴鹏飞都很是无语,
“哎,曾庆阳你跟那二傻子似的笑什么?”
此刻曾庆阳心都落到了嗓子眼里,一脸尘埃落定的表情,颇有道士的高深莫测,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反驳斗嘴,而是和刘莛箴对视了一眼。
此刻两人目光里都透露着同样的信息,那就是铁赢。
席靳这个人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他上场,那种光辉几乎是掩盖不住的,更别说十三班的人上上下下都对他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吴鹏飞一脸无语的别过头,专注的看着场上,对江行充满自信。
别的他不敢说,单说成绩,江行就没人比得过,哦,现在得除了席大班长,
而江行的运动能力也是强项,这波,他们也赢定了!
台下内心戏很足,台上的比赛也正式开始。
玩,既然要玩,那咱们就好好玩一玩。
男人恶劣的勾唇,眉峰张扬冷冽,枪声响起,男人的衣角随之张开极其热烈的弧度,似割裂空气带着利芒。
场外惊呼声一阵阵响起,此起彼伏。
在六号与七号位,两个气场相撞的男人一前一后奔跑在赛道上,与众不同的是。
席靳,是倒着跑。
倒跑,通常是一种对对手极高的心理碾压,是对夺冠有绝对把握之后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蔑,可没有人,会在一开始选择倒跑。更没有人会在5000米马拉松选择倒跑。
这是绝对不明智的做法,这意味着前路不确定性对心理的挑战,观察力,感知力,判断力都要绝对一流,同时,你的体力消耗会比对方同速度下增加30。
可他做了。
不就是玩吗?现在满不满意呢?
“哇!!真的不愧是席哥,就是三个字拽炸了!”宋怀越一脸自豪。
吴鹏飞瞪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大声的喊叫江行的名字,“江行,行哥!往前冲啊!”
而曾庆阳他们却反常的开始矜持,一副胜券在握的沉稳,搁在吴鹏飞那,就是小人得志!
他们现在才不喊,胜利之后才是他们的专场,瞥了眼做无谓挣扎浪费嗓子的班级,几人目光中都透露出同样的怜悯。
吴鹏飞:去你们tm的怜悯!老子才不需要!
场上,男人步伐稳健丝毫不乱,牢牢的跑在江行之前的位置。
江行自诩耐力速度都算优佳,此刻为了席颂更是拼了命一般的跑,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落,重重的砸在橡胶赛道上,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已经落下身后人一圈半的距离,按理来说,理当稳操胜券,可他的对手是席靳。
江行能感觉到,即便他拼尽全力,再次抬起头,不远处依旧是席靳那张依旧云淡风轻的脸,尽管不愿承认,可心里隐隐明白,除非席靳放水,他绝无赢的可能。
他就像牢牢压在他身上的大山,挪不动,推不倒。仿佛永远不可战胜,而这就是席靳要他明白的道理。
他会让所有人明白,什么叫心理阴影,他可是光让人提起来就不战自败闻风丧胆的x,变化莫测,神秘斐然。
眼见男生目光中的神采渐渐消退,席靳缓而勾唇,眉梢微扬,真正转过身,张开双臂,热烈的拥住掌心的风,开始,
全力以赴。
击溃和击败虽然是近义词,却代表着全然不同的意义,而席靳的胜利,从不单单指的是实力上的绝对优越,而是心理上的碾压。
就如同桑格,以后单单听到席靳的代号就会产生退意,从心底里觉得他必败无疑,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而这,才是无冕之王。
男人的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残影,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男生单手穿过冲刺带,飞舞的红绳在男人掌心与之共舞。
眉梢的意气风发帅气又惑人,将桀骜不驯展示的近乎淋漓尽致。
用时7分31秒。
彼时万里无云,男生欣然夺冠。
毫无疑问,他是实至名归的胜利者。
席靳抓着红绸,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席颂,男人慢悠悠的朝着她走过去。
男人手指微动,一系一拉,艳丽的红绸被绑在女孩纤细白净的腰身,席颂张了张口,瞥见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嗫喏着把话收了回去。
是,怎么了吗?
红色的红绸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纷飞,衬得男人的手指越加瓷白修长,席靳垂眸默不作声的,却给红绸打了个死结,而后似乎是觉得不够,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凝眸又缠了好几个,疙瘩系堆在那里,十分的不美观。
男人眉峰蹙起,忽的嗤笑了声,怎么自己也变得愚蠢了,人要走哪是一根绳子可以栓住的?
席靳随手扔掉红绸的尾端,很快,绸缎划过男人的指腹,以不可挽回的决绝姿势垂落,随风而葬,沾上了尘土,
无声嘶哑。
席靳毫不顾忌的转头就大步往外走,丝毫不在意背后越演越烈的呼叫声,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席颂有一种堪称卑劣的独占欲,他一手带大的姑娘,凭什么没养几年就要转头跟着别人跑了?
直至此刻,他对席颂都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不认为他和席颂会分开,从答应了的那一刻起,他就认为,席颂是他一辈子的事。
一辈子的事,就从来不从在半途而废的可能。他从来没认真考虑过他和席颂的关系,更没想过未来他们会分开,甚至从未出现这个可能性,
可现实是,席颂会谈恋爱,结婚,生子。会为了别的野男人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呵,简直可笑。男人胸口憋痛,血气翻涌不听,眸光越来越淡,周身的气场却越来越强,压的极低,男人脚步顿住。
他看着她,带她长大,可不是为了让她半途跑了的。
跑了,就打断腿拖回来。男人唇边的笑阴森森的,目光邪肆的很,一举一动都透着骨子里的随性,仿佛天地之间什么都无法成为他的阻碍。
人生纵意二两,既淡且狂八分。
席靳刚要往回走,就撞上了在身后默默跟着他的小姑娘,男人刚才情绪翻涌太剧烈,根本没注意到,所以小姑娘结结实实的碰到了脑袋。
男人常年锻炼,即便在学校也不曾松懈,腹肌很硬,线条流利,透着一股强悍的力量感。
席颂的皮肤瞬时就红了,顶着泛红的额头,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更加可怜,就那么眨巴眨巴的盯着男人看,还把手里的红绸塞给男人,委屈巴巴的。
末了,偏还加上一句,“哥哥,我是你的。”顿时让男人所有的情绪都没了,心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席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最能察觉席靳的情绪变化,从一开始他向她走来莫名压低的气息,就那她的心说是咯噔一下,然后突如其来绑她的动作,后来又莫名放弃。
这都太容易让她察觉到不对劲了,可席颂却察觉到这未必是坏事。
突然反常一定是受到外部刺激,如果这种刺激带来的是对她的占有或者在意,那么,她乐见其成。
所以席颂没选择一开始拉住他,而是选择放任。
跟上去,却是不由自控。
她明知道,如果当时消失一段时间,哪怕就几个小时,也能让男人急到失去理智,那样,达到的效果也许是她梦寐以求的。
这是绝对理性下最能达到目的的行为,是理智,是进退有度,是在感情里绝对的游刃有余。
但是,太过浓烈的感情之下总是伴随着冲动,失控,人说这样最能证明爱情。
可感情最矛盾,神秘,难以以常理去揣测,评判,论断的产物。
它有着难以去界限分明的两端,唯一的评判明灯,就是时间。
彼时,时光轻悠,少女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恬静乖巧,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抚过她的侧脸,泛起细微粗糙带来的疼意。
男人侧过头,斜睨着她,语调恢复了散漫,“讨好卖乖?”话虽这么说,男人眼里透出的神色分明就是满意。
席颂声音清浅却坚定,仰头注视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缓慢的吐出三个字,“真心话。”
我是你的,同样,你,也是我的。绝对真心,发自肺腑。
席靳缓而勾唇,再度屈指敲了敲女孩的帽檐,嗓子低低沉沉,“行了,够了啊,对哥哥表忠心是没有用的。”
看到女孩张嘴欲反驳,男人继续慢悠悠张口,“刚不是让你去上面坐着,又不听话了是吧?”
女孩反驳的话堵在嗓子里,更委屈了,席靳却没在理她,手指接过她一直悄悄往他掌心塞的红绸,就这这个姿势拽着她往外走。
现在这个时候,大多都站在颁奖典礼上等着,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场面。
但是,总有意外。
从不知何时,江行就停到了赛道上,似乎命中注定他就只能停在半途,而这就是他一生的结局。
人总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情深不改,旁人就喜新厌旧,不管看似在爱的如何深重,总是会淡,会移情别恋,唯独自己是那个不同。
而少年人同时总有股傲气,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什么时候都不会输,在感情之中也不例外。
急切的想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排除在安全范围之外,他却不懂,感情之中,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他没问过席颂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这是对席颂的不尊重,更是伤害。
心动,喜欢,爱,是三个不同的名词,所代表的含义和阶段也大不相同,也就意味着,程度有限。
心动是一瞬,喜欢大多短暂,爱也并不代表恒久,他在感情之中初初懵懂。就一意判定他的一生,这没有错,也无法谈什么不理智,冲动,莽撞。
毕竟,有的人真的可以执拗坚持到,
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生。
但是,感情和终身志向终究不同,席颂也不等同于科学。她是活的,有思想的,同他一样的人,他不能擅自替她去做决定。
不应该、不能、没资格。
往常那座大山从来都是他和别人的差距,如今放在他身上,江行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绝望。
江行颓然的立在原地,却仿佛自虐一般看着不远处那无比和谐却又无比刺眼的那一幕,伤痛似乎划过喉管,带起胸中血气不断翻涌,刺的全身心肝肺都生疼,连带着眉间的傲气都垂了下来。
整个人就像刚溺了水打捞出来的一般,完全没了耀眼时的意气风发。
格外可怜,惹人疼。
赵雨桐默默站在他后面,直到此时才忍不住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想扶住他,却终究又收回了试探着往前伸的手,有些话却再也憋不住的说出了口,“你放弃她吧,她不喜欢你的。”
男生直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别人面前,他也还是那个自信高傲的江行,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给击垮,男生目视前方,声音冰冷无比:“关你何事?”
女生眼里顿时漫出雾气,却还是硬撑着没哭出来,声音却难免带着一丝哽咽,“我,我那天有,有看到。”
男生目光霎时变得凌厉,停住回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都透着锋利:“看到什么?”
女生有些被吓到,用力掐了掐手心,好似这样才能支撑着她把话说完:“我,我看到,你给她的雪糕她一根都没动,扔在那里,全,全化了。”
江行眸光微动,眼神有一瞬间怔住,他没想到,席颂真的就没有碰……
仿佛还嫌如此不够,他清楚的听到那个女生的话接着传来,“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她说,你只不过是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你们之间就像亭子里建起阁楼一样,根本不可能。”
“她只想学习。”
少女这句话一落,男生的眼睛却顿时亮了亮,像重新焕发了光彩,流光熠熠,让女生余下的话都堵在嗓子里,一个字再没说出来。
不远处老旧围墙上布满了满墙的红色爬山虎,从远处一看,竟似连了天,显出不同常景的艳丽,美到不可思议。
却没人看到,底下堆积的,零落的,散碎的,再也拼不成形的枯叶,伴着晕染的水痕,冷寂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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