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木槿
第二日,锦姝依然独自去御花园,本想一日就把三日的药量采完可是不用想也知道,枯萎木槿的药力怎比新鲜的木槿?可未曾想到那青竹衣男子还在那里站立,目眺远方。这一次,他的手上多了一支玉箫。
再看看御花园周围什么人也没有,锦姝这次委实不想与他说话,于是绕过他的身子前行,可他一个转身将锦姝撞倒在地。锦姝暗自愤愤,这几日甚是倒霉,单单被人撞到就是两次。
青竹男子冷冷的看着锦姝:“怎的又是你?”他好似有些生气,低沉是嗓音却又充满了魅惑。锦姝心中燃起怒火,可是这是皇宫又不好发作,“你就是如此道歉的?”他向前走了几步,微风吹动他的长袍,这才明白什么叫遗世独立。他背对锦姝:“你走吧。”
当锦姝回到秀章宫时,满是秀女的喧哗声,今日谁又被淑妃娘娘赞美了,有位娘娘又觉着哪位秀女的衣裙出彩……这时月眉姑姑进来,依然风吹不动的漠然禀性:“你脸上红疹可有见好?”锦姝淡然的看着,回头行了礼,温和的笑着:“多谢姑姑良方,已有大好之势。”
“那明日最后的御选可还有机会?”她摇摇头。月眉姑姑的眼里有些哀怨:“御选秀女中姑姑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所以对你颇为严格,没想到你如此不小心遭人陷害。你可要记住,被人陷害不是凶手可恶而是你自己愚蠢。”
锦姝微愣:“姑姑教训的是。”没想到月眉姑姑还有这层意思,怪藏得深。月眉又问:“你去采摘御花园的花时可有被人发现?”锦姝心中抖了抖,自从进宫以后发现自己的胆子愈发的小了,又是出汗又是惊恐。那男子算吗,可是他也没说什么的,“没有,只有我一人。”
月眉姑姑点点头:“嗯,那就好。要知道黑色木槿是皇上最爱的花,皇上曾不止一次为这花赐死过宫女呢。”锦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双手叉腰,很是气恼:“黑色木槿既然是皇上最爱的花,若是被人发现那我岂不是死罪吗?姑姑要我去采摘木槿不就是置我于死地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姑姑,姑姑要如此陷害于我!”
月眉神色有些不自然,眼底滑过一丝愤怒的神色:“你的毒三日不解,那红疹便会变成黑斑永远留在脸上。若我真是想害你何必在这里多嘴,万一皇上调查下来知晓是我让你去采的花,那我又如何能够逃脱罪名?”锦姝一把拉开面纱,恶狠狠的看着月眉:“那怎的不唤太医,难道是怕上头查下来你脱不了干系!”
月眉彻底愤怒,双目圆睁,脸色开始红润,那也是被气的,“太医?小小秀女你以为你可以使唤太医吗。”月眉看着锦姝脸上的红疹,转过身去:“好了,你如何想我无所谓。至于那黑色木槿采摘,随便你去不去。”
锦姝‘哼’的一声也转了过去,胸口剧烈的起伏。想起近日里无故生的事端,自己怎么斗得过那些日日算计着的女人。与月眉的大吵没有让锦姝的心里解气,反而更让她厌恶深宫,这宫里哪里都是陷阱,为什么别人说一句话自己就相信了呢,为什么自己总是那样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呢?可怜的锦姝在这深宫走得曲折,可是她尚未知,其实这还是曲折的开始。
今日是御选的最后一日,可是锦姝脸上的红疹依然是隐隐约约,安予瑾说:“那看来妹妹是要遗憾了。”锦姝心底暗自欢喜,这样才好,立马溜的出宫玩耍去。
秀女们走后,锦姝一直坐在梳妆台前思索,手中的白色手绢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如果月眉要陷害又如何脱身呢,若是不去那红疹变成黑疹留在脸上一辈子那又怎么办呢?这次下药的人到底是谁,她的目的难道仅仅是阻止自己去御选吗?还是连环计,直接铲除自己?可是御选的时候,皇上是不会在御花园赏花的,去了不一定会被发现。
最后,万般犹豫还是选择了去。人生就是一场赌局,一定要豁得出去!
锦姝去了御花园不曾想又见着他了,只是他没再挡路,静默立在黑色木槿的旁边。回想起月眉的话,不由得背后一阵战栗,根根汗毛如尖锐的银针立在衣服的里层。锦姝极为困难的拉出一丝笑容,抬眸:“你是不会告诉别人我来摘过黑色木槿吧?”
他没有任何表情,长眉如柳,下面张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弗如强有力的漩涡将人卷进。男子狭长的眼眸扫了扫锦姝,看不出任何表情:“看心情。”
锦姝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一凝:“那阁下现在的心情怎样?”男子并没有回答锦姝,而是幽幽的说道:“你可知黑色木槿是谁的最爱?”锦姝叹了叹,漫不经心的说:“知道,是敬帝最爱。”他依旧看着远方,冷冷的问:“那你还敢采摘?”
锦姝的骨子或许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倔强和任性,于是就这么和他理论起来:“我拿这黑色木槿有急用,情急之下有何不敢?况且这天下间万物都自有它的用处,本可以拿来救治人的药为何只能用来观赏,难道看着伤患有药医治可又因是当权者用来观赏的花而惧怕,那岂不是害人性命?”
他双手抱胸,静静的说:“继续。”锦姝越说越有劲儿,昂着她骄傲的头颅:“黑色木槿可以消除我脸上的红疹,故此才来夺皇上所爱。不过我也没有糟蹋啊,这花治好了红疹,恰好小女子我花容月貌,还算是皇上功德一件呢。”男子嘴角微弯,只是一瞬:“想不到这还是帮着皇上做好事了,若是皇上在此你也敢这般说?”锦姝睁着澄澈的双眼:“当然。”
男子转过头来凝视着她:“那你可知有一次有个宫女不小心踩到了黑色木槿被皇上处死的事情?”锦姝摇摇头:“我虽不知,但也觉着皇上残忍。花毕竟是花,可人命多贵重。花还可以重新长好,可是生命没有了就没有了,在我的眼里没有比人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只见他浓眉微微一挑,饶有意味的盯着锦姝打量,锦姝被他看得脸上微微发烫,还好脸上有面纱。他的目光似乎可以透析一切,就如鹰的眼睛一般,那样的锐利,精明。被他看得有点生气后,锦姝举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看够了没!”其实是锦姝害怕那种深邃的目光:“这个给你,今天的事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从宽大的水袖中取出一枚墨玉环佩,递给了男子。
男子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终于还是微微的笑了一下,并且很乐意接受这个送礼。男子开口说:“礼我收下了,可还有一个条件。”锦姝看也不看他,洒脱的来了句:“说来听听。”“把你的面纱拿下来。”这句话说完以后,锦姝向后退了三步,这个男子是不是对她心存不轨?他好似发觉一般:“我对你毫无兴趣,可是你必须得答应我的条件。”
狂妄,自大,傲慢,冷漠,不助人为乐……这是锦姝对此人的所有印象,可是为了长远安全起见,她终是取下了面纱。他呆立在那里迟迟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深邃与精明变成了复杂与朦胧。只有那么一瞬,锦姝慌张的带上纱巾跑出了御花园,心中愤愤且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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