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唇血艳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将会变得极度自私，眼底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这份自私是多么坚固的盘桓在自己身上。

        轩承胤将她从鸾床上抱起来坐着，眸色暗沉，他认真的看着她：“自冷宫回来，朕瞧着你一直有心事。”锦姝没敢看他那洞悉世事，锐利如苍鹰一般的眼睛：“没有，臣妾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轩承胤道：“那你且告诉朕，到底梦见什么，让你这般眼神望着朕？”

        锦姝愣了愣，心底不停的打着鼓，是说还是不说呢？几番犹豫之后，她是不安，她的勇敢让她静静道来：“臣妾梦到皇上与一位唤作萨尔岚的女子情似胶糯，她告诉臣妾，原来皇上一直都把臣妾当作她的替身。”

        此刻，她恢复她本来模样，不是一位嫔妃应对帝王，而是一位最普通的女子在介意自己心仪男子的前尘纠葛。话及此处，锦姝便不敢继续往下说，她也有害怕轩承胤那冰冷目光的时候。

        上次与轩承胤闹得那般厉害就是因为这个叫做萨尔岚的女子，她偷偷瞟了轩承胤一眼，想看看他的脸色。果真不出所料，轩承胤的脸色在那一瞬变幻莫测，铁青了下来。他身上的墨蓝色半透明长衫配之琼玉盘龙簪子愈发冰冷。萨尔岚，一直都是北朝深宫的禁语，更是敬帝的逆鳞，容不得提起分毫。

        锦姝深吸一口气，不再说下去。轩承胤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过她尖俏的下巴，道：“朕要你说下去。”锦姝执拗偏过头去，道：“不过是个梦罢了，皇上何须执着相问。”轩承胤手指用力扳过她下巴来：“说。”锦姝被这股指力捏得发痛，双眸渐渐红了起来，她满含委屈的看着面前这位高傲不可一世的帝王。

        轩承胤厉声道：“萨尔岚，朕说过，任何人都不准提她，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朕之底线。”锦姝性子就是这样，执拗要强：“你曾说过往事被风裁，早已作了云烟。今日我梦见那女子，你逼迫我说出，我说了你听了。不过云云，你便激动于此，你要我如何心无旁骛如何毫无杂念的去爱你？”

        轩承胤看着锦姝泛红的眸子，自己心中也像尝了酸枣般，猛地如银针刺过心脏。想想也是自己反应强了些，委实不该。可轩承胤自有他心中的苦衷，这苦衷是万万不得言，即便对锦姝也是说不出口。这个苦衷，锦姝不会晓得，淑妃不会晓得，这后宫千万人都不会晓得。但他最害怕的便是锦姝沾染萨尔岚半分，最怕。

        他收了手，平复了情绪，咽了咽喉结，道：“朕想念放在后山的黑曜了。”锦姝不再看他，别过头去道：“既是想念黑曜，那便由芷岚引皇上前去吧。”

        “朕还想念云蔚轩……”未等轩承胤说完，锦姝便道：“让芷岚给皇上送去便是。”轩承胤出了口冷气，偌大的拳头紧握一拳打在鸾床边上随即离开。

        次日，芷岚封了六品贵人。

        正阳宫外庭的紫色浮花树又开始凋落，洋洋洒洒落在青色石板的庭院中，淡雅香气回荡在庭院之间。廊下起了微风，吹动淡金色帐幔徐徐漂浮，挂在朱红色凤纹梁木上的风铃，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敲击着秋日深宫里的寂静与冰冷。

        锦姝里面添了身高领蟹爪菊纹对襟长衫，外面披着青灰色锦鼠边毛披风，纹丝不动的立在风中，脚跟前跪的是刚被敬帝册封为贵人的芷岚。

        芷岚今日明显的换了一身素雪绢云千水裙，俨然是嫔妃宫装，芙蓉髻上的玉兰宫绢花，清秀脱尘，一支纹饰简单的柳叶金簪，为她抬了一丝贵气。她哭诉道：“婉仪娘娘莫要怪罪奴婢，奴婢不敢违抗皇上圣意，奴婢无心的，奴婢无心跟娘娘争宠的。”她哭的梨花带雨，身子匍匐在晚秋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锦姝侧首看着枯萎凋谢的浮花树，被秋风吹开散去，有的早早便消失无踪影。眼部轻颤的浓密蝴蝶剪影，挡住眼眸里的寂静与惆怅。

        芷岚见锦姝久久不语，心中便更为害怕：“婉仪娘娘，奴婢伺候娘娘三年，还望娘娘看在这三年奴婢恪守本分，尽心尽力的份上恳请娘娘往后莫要怪罪奴婢，为难奴婢。奴婢万死，奴婢不该……”锦姝没看她，只是幽幽的道：“皇上贵为天子，不过册封一贵人而已，本宫何止与此为难你？更何况，勤贵人得皇上恩宠，早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皇上已经册封你为贵人，你已贵为宫中嫔妃且不必自称奴婢。”

        芷岚伸出云袖拭泪：“婉仪娘娘，奴婢真真是无心……”措词被锦姝再次打断，她居高临下俯望：“勤贵人早早的来这正阳宫收拾物件，本宫一会儿便遣了宫人帮勤贵人打点好，不会出甚差错的。今后，你贵为嫔妃已有了寝宫，这正阳宫便不必再来。”芷岚睁大了双眼，晶莹泪滴滑落打湿了织锦长衫。

        积雪在一旁愤怒的看着芷岚：“好你个芷岚，素日正阳宫就属你爱打扮，生了一副狐媚风流相，原是潜伏在婉仪娘娘身边勾引皇上，分娘娘恩宠的！望娘娘这般护着正阳宫上下，没想到还是出了个有贼心的下作！”

        锦姝眉头紧蹙，忧愁之色印上眉梢，她清楚此刻的芷岚已经的敬帝新宠的妃子，而积雪这般抵触主子，若日后自己有个好歹，毫无心机的积雪，迟早会惨遭他人毒手。为了给她一个提醒，也是做给芷岚看，伸手便狠狠给了积雪一个耳光，刹时嘴角流出鲜红血珠，她道：“芷岚岂是你叫的？难道你不知眼前的是主子吗！”

        月眉在旁边瞧着情况不妙，立刻冲上前去：“好你个积雪，尽是胡说，还不快些去后殿跪着认错。”积雪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她伤心委屈的看着冷漠威仪的锦婉仪。回想自己跟着她这么几年，虽然锦婉仪也向她动怒过，但从未动手扇她耳光，思及此处积雪万分伤心。

        锦姝厉声道：“还不快快向勤贵人跪下认错！”积雪看了一眼月眉，月眉向她点了点头，积雪这才跪下。她声音有些颤抖：“奴婢口出妄言得罪勤贵人，望勤贵人恕罪。”锦姝动了动阴沉的眉头，声音更大了：“声音大点，勤贵人没听见。”芷岚肩膀一抖，不敢言。

        月眉跪在锦姝面前：“娘娘，积雪纵然有错也是为您打抱不平，您何须如此罚她？月眉身任正阳宫掌事大姑姑，下面的人有错，娘娘并这月眉一并罚过罢。”

        锦姝藏在云袖中的玉手早早的捏成了一个拳头，她忍耐道：“勤贵人这下觉着可好？”芷岚颤巍巍道：“奴，臣妾觉着积雪是无心之失，婉仪娘娘不必罚于她。”锦姝微微点头：“嗯，既然勤贵人不怪罪，那本宫也无话可说。”说着便转身回殿中去，边走边道：“勤贵人早些回了撷芳殿，皇上盛宠许会驾临呢。”

        芷岚在前庭中跪着：“臣妾告退。”身旁一个叫做庆灵的小宫人怂着肩膀将芷岚扶了起来。芷岚红着眼眶看着锦姝萧瑟背影，双眸一闭，生生落出两行泪来，转身时，那泪水，戛然止住。

        北朝敬帝定元七年秋，正阳宫宫人芷岚容貌绮丽，温柔殷勤，深得敬帝喜爱，择其册封：六品贵人。封号：勤。赐居：撷芳殿。

        《北朝敬帝后妃。芷岚册》

        当晚敬帝轩承胤驾临正阳宫，黑如墨空的剑眉散发丝丝黑气。未等宫人们反应过来，他龙行虎步的闯进寝殿内对着锦姝道：“朕不过册封一小小贵人，你何须大动肝火？即便勤贵人是你昔日身边人，但别忘了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朕的女人。”锦姝抬眸茫然的看着轩承胤：“臣妾何曾大动肝火？”

        轩承胤冷哼一声：“今日勤贵人一行回至正阳宫打点行囊，却被你勒令罚跪在殿前跪了好些个时辰，难道朕立个妃子还要看你脸色？”其实轩承胤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欢喜的，锦姝为难勤贵人不正是代表她在乎自己吗？锦姝淡漠的黑眸眨了眨，自己何曾罚跪过芷岚几个时辰：“太后宫里还有个新来的苏门姑娘，臣妾瞧着甚为灵秀，皇上也一并纳了去，也算是个双喜临门。”

        这一盆冷水浇得轩承胤透心凉，原本燃起的微末希望就在这一刻被冷水浇得丝毫不剩。他命人上了好些酒，兀自豪饮。锦姝远远站在屏风后面听着轩承胤的动静，只听他一声大呵：“无朕之口谕，进殿出殿者格杀勿论。”

        殿门紧闭，宫人被驱散去，殿中事，无人知晓。

        良久，玉桌上的烈酒不剩多少时，轩承胤一手劈开屏风走了过去，锦姝被惊的连忙退后几步。轩承胤双颊染上彤云，眼眸里盛满了邪意的怒火，他伸手将锦姝拉扯过来抱在怀中狂吻，锦姝则是拼了命似的反抗。那长而尖的指甲愣是在轩承胤脸上留下了深深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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