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王副书记（3）

王副书记接着对慕容轩说道：“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既有实际工作经验，又有较好的理论修养。好啊，好啊。”

        王副书记总是强调他“个人的看法”，看似平常，却别有深意。官场中人发表意见，口头禅总是“个人看法”。不同人说到“个人看法”，意思大不一样。

        通常下级在上级面前表明自己说的是“个人看法”，有谦虚的意思；上级在下级面前表明自己说的是“个人看法”，看上去也是谦虚，其实是强调个人quan威了。

        而王副书记这个时候讲的“个人看法”，除去通常意义，还附加了新的内涵，说明他个人对慕容轩格外器重，有私人之谊。

        “王副书记，请您多关心，多支持。沿江干部队伍素质总体上都不错，但问题也不少。下一步，扭转作风，是个大事。工作问题也不少，总的说来是经济效益不高。我不会忙着出政绩，出经验，而是想抓住一些基本的、具体的工作，抓实抓牢。总的想法是，从宏观着眼，从微观人手。”

        慕容轩注意既把自己的思路尽量讲透，又不能讲得太冗烦。

        王副书记赞赏道：“好啊。我早看出来了，你是有思想的。一味地忙着出政绩，难免虚的、假的、空的东西。靠树几个供上级领导参观的典型，搞样板政绩；或者在数字上打歪主意，搞泡泡政绩；或者靠秀才们写几篇经验材料，搞文章政绩，等等，害死人。对此我们是有教训的。”

        慕容轩却是越发谦虚着，说：“您刚给我戴上书记这ding帽子，我还没多少准备。我会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怎样执政一方，实干一场。我到时候拿个大致工作思路，报请王副书记批示。”

        王副书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表情也神秘起来，说：“你沿江的那个市委副书记身体不好，要调整一下。暂时不急，缓缓再说。你考虑考虑，谁接任合适些。”

        “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慕容轩心领神会，知道王副书记有意给他个人情做，让他自己从沿江推荐个同志任地委副书记。

        虽然只是一个市委副书记人选，对树立慕容轩的威信却是意义重大。谁能在任用干部上说得起话，谁就有威信。

        谈到最后，王副书记开始打哈欠了，慕容轩忙说太晚了，就要告辞。

        可王副书记谈兴仍浓，说：“我并不困啊，再扯扯吧。平时，也难得有这么多时间同你这些书记们说说话。”

        但慕容轩硬说要让王副书记休息了，说他已经很不安了。王副书记这才站起来，同慕容轩紧紧握手，还在他肩头重重拍了几板，很是殷切。

        慕容轩告辞出来，踩在走廊猩红色地毯上，步子格外轻快。

        程克利是随王副书记一道离开沿江的。他自然也得由王副书记陪着，去各自单位与同志们见面。

        程克利报了到，先后又回到沿江，处理些杂事。慕容轩依礼，去拜访了程克利。

        程克利正在办公室清理东西，弄得很乱，却留慕容轩坐了好一会儿。看来程克利想说些什么。

        “慕容啊，这就看你的了。”程克利微笑着，看上去像是千斤重担落了地，求之不得的样子。

        慕容轩笑道：“我还不是按既定方针办？只要按你定的路子，亦步亦趋，不出麻烦就行了。”

        程克利摇头道：“慕容你就别谦虚了，领导和同志们都说你有思想。但是，困难也不少啊。”

        慕容轩点头称是，接着又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却在想自己原来替程克利预测仕途，以为他会从市委书记位置走上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位置，最后当省人大副主任或是省政协副主席。

        没想到，连省委秘书长都没当着，只给他个省政府秘书长干。慕容轩就更加明白王副书记说过的“安置”的意思了。

        所谓安置，就是把你放在那里，同放东西没什么两样。还有很多情况下的人员安排，都是说安置，或者说妥善安置。安置的意思早已注定，再说如何“妥善”都没多少意思了。

        程克利说：“沿江最大的问题在于，干部个体素质都不错，整体合力上不去。根子在哪里？你过去是管干部的，比我清楚。我建议，你要彻底扭转沿江干部当中玩圈子的宗派主义问题。上次干部调整，按你的意见，拖着不办，看来是对的。你自己接手，就主动了。”

        程克利这番话倒也掏心掏肺，却也有些奉迎的意思。慕容轩说：“这是你的功劳，我要感谢你啊。”

        程克利到底流露出了不满情绪，慕容轩听了，心里明白八九分了。他立即想到了谁。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他也难办了。

        望着略显沮丧的程克利，慕容轩觉得他到底还算个正派人。不过有点儿迂。但他不能当面说“程克利同志你是个正派人啊”。正派本是做人的最低底线，现在却成了对人的最高评价了。岂不荒唐？

        有一天慕容轩正在外面吃饭，这时，他电话响了，是邓莹莹。她问：“你在哪里？”

        听她声音沉沉的，慕容轩吓了一跳，“我在遇春风。听你这样子，有什么事？”

        “你方便吗？我过来一下。”邓莹莹说。

        “好吧，你来吧。”

        没过多久，邓莹莹来了，低头坐着，眉头紧锁。慕容轩怕真有什么事了，小心问道：“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邓莹莹不曾回答，却先叹息了，“唉，我们姐妹俩怎么都是这种苦命？”

        慕容轩听着心头直跳，却不好逼着问。他过去倒了杯茶，递给她。邓莹莹没喝，把茶放回茶几上。低眉半天，才说：“我妹妹找的男朋友，叫刘学殿，是老市委书记的儿子。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到深圳发展去了。”

        “最近才听说这个人，是在一家叫铭鼎的集团公司吧。”慕容轩邓莹莹说：“我最初就不同意她同刘学殿好。那是个花花公子，混世魔王，身边不知有多少女人。可这人追女人就是厉害，弄得我妹妹神魂颠倒。后来，我妹妹受不了他了，想离开他。他不让。我妹妹死也不肯和他好了，就另外找了男朋友。反正刘学殿也不常在沿江。这下好了，刘学殿找人把她男朋友打了个半死。如今正在医院躺着呢。那姓刘的还扬言，要毁了我妹妹的漂亮脸蛋儿。”

        “简直太嚣张了嘛！”慕容轩气愤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

        邓莹莹哭了起来，“这事闹了好久了，我也不好同你说。为这些小事给你添麻烦，也不好。没想到，今天真出事了。”

        慕容轩来回走了几步，说：“你放心，我会过问这事。这事不能拖，我怕这些坏人办事鲁莽，让你妹妹吃亏。你先回去，我马上叫人处理这事。”

        邓莹莹上卫生间洗了把脸，梳理一下，先回去了。慕容轩却想，也不能随便叫公安部门去立案，未免太简单从事了。邓莹莹的妹妹作为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沿江名人，他亲自过问这事本也说得过去。

        但刘学殿也不是一般人物，总不能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再说了，刘学殿手下有批坏家伙，你弄他初一，他搞你十五。你在明处，他在暗处。到头来只怕还是邓莹莹妹妹吃亏。

        想了想，仍旧找了老张。张局接了电话，说马上过来，问他在哪里。他不想让张局知道遇春风这个房间，约好二十分钟后在办公室见。

        慕容轩下楼，却见林双城刚泊了车，准备往里走。见了慕容轩，他就停住了，说：“刚送黄主任回来，就看见邓莹莹姐，我送她回去了。”

        慕容轩只作没听见，没有做声。“去办公室。”心想这林双城真有些蠢，白给领导开了这么多年车了。

        慕容轩上楼时，见张局已等在门口了。一进门，张局就拿过慕容轩桌上的杯子，倒了茶递上去。慕容轩客气道：“怎么要你倒茶呢？”张局嘿嘿笑着，再管自己倒了茶。

        慕容轩喝口茶，清了清嗓子，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再说道：“邓莹莹的妹妹是沿江的名人，是很受观众们喜爱的主持人。她的问题反映到我这里，我不会坐视不管。首先要指出的是，刘学殿指使人殴打人家的男朋友，这是很恶劣的行为。是否构成刑事犯罪，立案调查再说。当然，刘学殿也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我们也不希望他难堪。所以，我请你出面，协调一下这个事。如果邓莹莹妹妹这边接受得了，可以不处理人。但要他们保证一条，今后不许再找邓莹莹妹妹以及她男朋友的麻烦。其他细节问题，你看着办吧。如果有必要，你可以亮出我的名字，说我很重视这个案子。这事要快，怕那些亡命之徒又生事端。”

        张局头点得就像鸡啄米，“好的好的。现在还早，不到九点钟。我马上叫几个人，去处理这事。”

        “好吧。就辛苦你了。”慕容轩站起来，同他握了手。

        张局却是满口哪里哪里，那神色分明是因为得到慕容轩的信任而兴奋。几乎是躬腰退着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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