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纪思首现

从前几日起，纪恋就开始魂不守舍的。再加上一时愤慨，给了母亲一耳光，心里更是六神无主。就算自己心里面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也不会开口问她了。

        手机响了，终于在几天的等待后,纪恋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立马就接起了电话，果不其然，这回是纪思的声音。

        “纪恋姐姐，我在火车站，我是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电话那端的声音，呼唤着纪恋的名字。被抛弃的骨肉，岂能被保全？

        “纪思，你别乱跑，千万别乱跑，你就在电话旁边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接你。”

        纪恋挂断了电话，就开始想，这一切是谁的错？那个女人吗？是她残忍地抛弃吗？但为什么深深不安，疼痛以及内疚的却是我呢？

        纪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坏人，抢走了别人的一切，代替了本属于别人的幸福生活。而被代替的人只能悲惨地生活在废墟中一样，无人问津，任人糟蹋。

        这几天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纪恋不断想象着纪思的容颜,想象着这孩子吃的苦头,想象着她遍体鳞伤，日夜垂泪的模样。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能够过得有多好啊！

        当纪思带着哭腔说着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纪恋就知道所有的想象已经应验了。

        纪恋从家里急忙跑了下来，差一点就从台阶上滚落了下来。她想着，要是真的摔死了，也好啊，不用面对这一切破碎的东西。

        纪恋抢了别人拦下的出租车，就坐了上去。别人准备摩拳擦掌跟她大干一架，看到她的脸上眼泪直流，就只是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走开了。

        坐在后座，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关于母亲的画面：她的肚子裂开了，纪恋从她的肚子里跳了出来，然后就是纪思，纪慕，三个孩子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母亲大喊让她们停下来，可她们三姊妹就是一直跳蹋啊，一直跳……

        跟母亲无法好好相处，已经是多年的痨病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的人，怎么去好好相处啊！纪恋现在似乎能够理解原因了。

        到了车站，纪恋望着晃动的车辆，那些被风吹彻的行人以及乘客，突然有些傻眼了。她很努力地看着，找寻着那个和自己一样脸庞的纪思。

        掏出了手机，纪恋查询着刚刚的那个号码，是一个座机号码。她拨了过去，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喂？”电话那端的声音相当不耐烦。

        “请问，请问大概二十分钟前，使用你们电话的女孩子还在吗？”

        “我们这是公用电话，用的人那么多，我怎么会记得啊！”说完，那妇女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在纪恋的耳际徘徊着。

        纪恋把这废铁般无用的手机狠狠砸进了包里，又重新在人群中一点点搜寻着纪思的身影。

        “纪恋姐姐，是你吗？”回头看时，那个和纪恋一样面容的女孩子蜷缩在了角落里，双目苍茫地睁着，枯黄的睫毛在纪恋的视线里冻结住了。

        看到这一幕，纪恋那已经粘糊的泪水终于到达了崩溃的状态。此刻的纪思和乞丐有什么区别啊！纪恋甚至还看少许的扔在地上的硬币。

        最刺眼的莫过于纪思的那头不掺杂一丝黑发的银发。

        纪恋慢慢地走进她，想更加清晰地看着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纪思还是蹲在了角落里，眼神有些呆滞。此刻的害怕是相互的，但是纪恋想着自己要勇敢一点，也必须是由自己走向她。

        她的衣袖太短了，手臂有一大截是露在外面的。裤子也是，几乎只能到膝盖下面一点点。衣服的颜色已经褪得太苍白了，显然是穿了一些年月的。

        现在的季节渐渐往深秋天里挺进，世人都穿薄外套。纪思却穿着这么单薄，被冻得发瑟。她的整个人看起来是孤立无援的。突然，纪恋走向她的步伐停止了，攒积的勇气突然耗尽，一股力量扯住了纪恋，她不敢再向前走踏一步了。

        “过来啊，纪恋姐姐，过来啊，纪恋姐姐。我是纪思，你为什么不过来啊？”纪思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的神色。她轻声地唤着纪恋，直接唤着姐姐的灵魂，可是纪恋的灵魂却赖在了身体上面，连同着□□无法动弹。

        本来就难以接受自己有一个被抛弃的双胞胎妹妹了。此刻看到了这般模样的她，纪恋就更加不安，难以置信。

        “纪恋姐姐，我真的是你的妹妹纪思啊！快点过来啊，过来抱我一下吧！”纪思柔弱的声音再次拍打着纪恋的身体，让她感到干裂。

        走向了她，纪恋蹲在了她的旁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纪思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呢？怪刺眼的，你看姐姐以及大多数的人都是黑发，看起来多舒服自然啊！”纪恋压制住自己的痛苦，细声细语跟她说着。

        “没有啊，姐姐，我的头发是自然的，一直是这个颜色，我企图改变，可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纪恋。她们都是大眼睛的姑娘啊。

        “意味着什么？”纪恋顺着纪思的思维，问道。

        “死亡。”

        纪思吐出这两个字的表情是那么平静，那么自然。小小年纪的她，就像一点都不畏惧死亡一般。而纪恋一直认为人得畏惧死亡，才能好好地活着。听到这么骇人的二字，纪恋就像无法安慰自己一样，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

        “姐姐，我现在还很年轻，什么都不怕。”纪思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全身上下，看起来正常的，就只有她那两排洁白的牙齿了。

        纪恋想去握住她的手臂，可是她说疼。当纪恋挽起她的衣袖，看到的却是一条条鲜艳的伤迹，仿佛是刚刚添加上去的一般。

        纪思笑着将衣袖搙了下来，装作不痛的样子。她这个细小的动作让作为姐姐的纪恋特别心疼她。

        “为什么受苦的人是你呢？为什么啊？”说着说着，纪恋的眼泪又流下来了。这以后的日子，还能明媚得起来吗？

        “幸亏这一切是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在姐姐你身上。我一直把温暖节约起来，直到可以见到家人的那一天。”纪思把刚刚的伤口再次掀开说着：“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它们只是长在了□□上面，并没有长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姐姐，这地上的钱怎么办啊？你们城里的人好奇怪啊，为什么会给我钱呢？我又没有找他们要。”纪思巴巴地盯着地上的几个硬币，想伸手去拾起，但又怕别人责怪她。她又看看纪恋，用眼神问着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年轻小伙子经过，顺手往这里扔了几个硬币，正好砸在了纪思的身上。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纪恋是无法忍受这一幕。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打发叫花子啊！”纪恋猛地起身，抓起了那个施舍的男生。

        “你有病啊！跟个疯婆子一样！”那个男孩想挣脱掉纪恋的手臂，她越发抓得更紧了。

        “谁告诉你，她是乞丐的啊，谁要你打发的啊！”纪恋说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失去理智了，想把自己不能接受这一切的心情，全部都发泄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

        “你松手，一什么女的啊！松手！”男子已经不耐烦了，想跟纪恋撕扯起来。在一旁的纪思也开始劝姐姐松手，纪恋才有所缓解。

        “把你刚刚扔的硬币，自己捡起来！”纪恋说着。

        那位男生为了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把刚刚扔的几个硬币捡了起来，匆匆逃走了。看热闹的人，对着纪恋和纪思指指点点的。纪恋对着他们一声大吼，有些人才缓缓散去。

        “难怪大家给我扔钱，原来是以为我是一个乞丐啊！”纪思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再看看纪恋，说自己看起来还真的很像一个乞丐，不怪别人会误会。纪恋赶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了冰凉的纪思的身上。

        这一回，纪恋容不得纪思的拒绝。也不知道纪思有多久没有洗头洗澡了，蓬头污垢的，显得她越发得可怜。纪恋草草把她的头发给她束了起来。她这干枯无营养的头发，像是易折断的稻草。

        “姐姐，我没有余生，只有余日了。”她挽着纪恋的手说道。她那负伤的眼神让纪恋畏惧。

        “你说的余日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啊。你和我还要在一起好好生活呢！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会死掉的，无论一个人的一辈子有多长，终究要离去的，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住在坟墓的旁边，我只不过是向旁边跨了一小步而已。”纪思说着，满是苦涩。

        “纪思，别说了，那些事情离我们都还远着呢！走吧，我们先回家吧。”纪恋扶着她纤弱的身体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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