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耳环[修]
许莺莺……
林栀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蹙起了眉。
“许莺莺？”
对面的班长很快回复道：“对啊，许莺莺，你应该没忘吧？”
“就是高二下学期才转进咱们实验班，家里特别有钱的那个许莺莺。她和班里人都不太熟悉，但我记得你们当时关系可好了，所以你高三那年出国后她连班级谢师宴都没参加。”
“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想起组局了，还特别强调了，说是一定要请你出席。”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干嘛不亲自邀你，按理说你们俩关系更好啊。”
班长的话又多又密，不过多亏了他，林栀脑海中那部分关于许莺莺的记忆终于苏醒了，那道瘦小的、孤僻的，连同许多其他事物，早就被她丢弃在过去几年时光里的身影。
怪不得林栀一开始看到许莺莺这个名字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她就是林栀先前搜集到的信息里，江意行的那个前女友……
林栀高三那年出国，在国外念了大学又读了研究生，三个月前刚回国，主动向丰丽集团投了简历，顺利进入市场部。
在这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和许莺莺联系过。部分原因是在国外半工半读太忙，但大部分原因是她并不觉得许莺莺和自己的关系亲近到了可以算着时差聊天问候的地步。
当然，林栀和所有人的关系都是如此，维持礼貌，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和许莺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是高二下学期和高三上学期那几个月，她作为许莺莺的同桌，成了许莺莺接触最多的人而已。
林栀检阅了一遍有些模糊的记忆，确认自己和许莺莺无冤无仇过后，对许莺莺的目的更加疑惑了。
她们现在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许莺莺干嘛费这么大力气攒了局请她过去？总不可能是单纯出于老同学的情谊。
对于这种浪费时间精力，和一群变陌生了的故人联谊，虚情假意地维持着昔日那点淡薄的友谊的事，林栀一向是敬谢不敏的。她宁愿将这些时间用在去美容院护个肤上。
可对于许莺莺的邀请，她又不得不在意。毕竟许莺莺是江意行的前任，是她学习仿照的模板，也是她要引以为戒的对象。
“怎么样，你去吗？”班长问。
林栀这次不假思索，迅速回他：“去。”
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川菜馆，开了个大包厢，十几号人将包厢塞得满满当当的。
林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片嘈杂声，热情寒暄的、慷慨激昂的、调笑打闹的，糅到一块，吵得人头脑胀疼。
她闭上眼睛，沉沉吐了口气，屈起手指叩了叩房门，推门进去的前一秒在脸上挂上了和善的微笑。
包厢内寂寂静了几秒，几十只眼睛在林栀脸上游走一番，而后爆发了更热烈的欢呼声。
“林栀？”一个理着平头，脸颊泛着红光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她，拍着桌子喊道，“女大十八变，你真是越变越漂亮了啊！”
林栀对这种油嘴滑舌的腔调很是讨厌，但她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敷衍地应了几句，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剩余的那些人，梭巡着许莺莺的身影。
其实不用她找，许莺莺很快主动站了出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拉着身旁的椅子说道：“你坐这里吧，林栀。”
说到“林栀”两个字时，她似乎有些害羞，飞快地抿了抿嘴，脸颊浮起一点晕红。
许莺莺穿了条白裙子，上身套了件杏色的针织马甲，温暖细腻，配合上许莺莺白净的脸庞，衬托得她像个纯白小兔子一样软糯无害。
林栀的第一反应是，江意行竟然喜欢这种吗？
和她太不一样了。紧接着，林栀又这样意识到。
她按捺住心中莫名浮现的躁郁，马丁靴咚咚地敲在地面上，一步步朝许莺莺走去，点头道了声谢，坐在了许莺莺为她预留的位置上。
参与的人员到齐，菜也陆续上了上来。瓷白的碗盘挤凑着堆在一起，每个盘子都是红通通的。
川菜麻辣鲜香，味道浓呛诱人，在推盘换盏之中，包厢内的氛围已驱至火热。
许莺莺终于壮了胆子，将一盘麻婆豆腐往林栀面前推了推，小声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这道菜。”
她伸手时，宽松的荷叶边袖子被朝上拽了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和上面那串贝壳手链。
贝壳小小的，不过玉米粒大小，色彩斑杂，用红绳穿了一串，接口处编织成漂亮的环扣。
绳子很旧了，褪了点色，但缠绕其中的每根细线都很完整，没有半点摩擦破损。看得出来这七八年来它有被妥善保存。
那是她随手送给许莺莺的。林栀认出来了。虽然她记不起是为什么了。
兴许是她看得有些久了，许莺莺注意到了，下意识把胳膊往后缩了缩，用手摩挲着贝壳，很怀念地说道：“这还是你送我的。当时我又考砸了，趴在课桌上偷偷地哭，你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课桌下面把这串手链递给了我，说要把自己考试的运气分我一点……”
“不过你肯定都忘了，”许莺莺刻意抬高了音量，笑着说道，“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假装轻松地自我开解，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林栀，里面盛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林栀忽然懂了。
一个连谢师宴都没参加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六七年未见的老同学回国专门组局？又为什么会记得她的口味，把一条红绳串的不值钱的贝壳手链珍藏了这么些年？
除非她喜欢她。
许莺莺看她的眼神，林栀并不陌生。凭借着这身皮囊，林栀被无数人追求过，也被无数双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睛注视过。她能认得出来。
林栀思忖片刻，组织语句说道：“我当然记得了，这种事怎么会忘呢？”
果不其然，许莺莺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
“真的吗，你真的还记得？”她急急地追问。
她的反应让林栀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没错了，许莺莺真的喜欢她。
林栀含笑点了点头，伸手去抚摸那条手链，指腹却要不经意间摩擦到许莺莺的皮肤，传递点自身的温度过去。
许莺莺的手激动地颤栗，脸颊也烧了起来。
林栀假装没看到她的异样，点着贝壳再次加了把火：“还是那么可爱，和以前一样。”她抬眸看着许莺莺，“你也一样。”
许莺莺脸颊都要烧成晚间的云朵。
她哆哆嗦嗦的，结巴道：“你、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林栀问。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半身裙，搭配简单的白衬衫，卷发梳成高马尾，没了头发遮挡，五官一览无余，意外地有点冷淡的英气，却又不掩明媚。
“更成熟了，”许莺莺咽了口口水，喃喃道，“也更漂亮了。”
林栀蓦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那点冷淡顿时冰消雪融。她暧昧地点了点许莺莺的手背，笑她：“傻乎乎的。”
许莺莺红着耳朵，跟着笑了起来。
吃过饭后，一群人又吵着要去ktv续摊。林栀推脱不掉，被拉着去了。
接连打发掉几个人以合唱为借口的搭讪，林栀余光往旁边一扫，就看到许莺莺百无聊赖地缩在角落里，眼神不停地朝她瞥过来。
林栀想了想，趁着大伙都在闹班长的时候，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她没走，站在ktv门口的马路边上等了一会儿，许莺莺就跟着她出来了。
“你也要走？”林栀问她。
许莺莺见她还没走，很惊喜地站到她身边，点头道：“里面太吵了。”
她们站了一会儿，林栀顺势提议：“这里打不到车，不然我们往前走走，看看别的地方能不能拦到车。”
许莺莺有点犹豫：“我，我叫了人来接，十分钟后就到。”
林栀很爽快地改了口：“那散会儿步好了，十分钟可以吗？”
许莺莺急忙点头，和林栀保持着一臂距离，漫无目的地走着。
林栀瞥了她一眼，拐弯抹角地套话：“你说有人接你，谁啊，男朋友？”
许莺莺怕她误会，赶忙澄清：“我没有男朋友！”
林栀面不改色，又问：“女朋友？”
许莺莺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也没、没有女、女朋友。”
她看着林栀的侧脸，停顿少许，突然鼓足了勇气，补充道：“现在没有。”
林栀偏头看向她，目光柔柔：“之前有？”
许莺莺不会说谎，犹豫了半分钟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嗯。”
林栀本想问她为什么分手，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想了想她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盯着许莺莺看了会儿，突然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许莺莺浑身一颤，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林栀却淡淡收回手，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往后退了退，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你的车来了。”林栀扬了扬下巴，向路边跟着她们的汽车示意。
许莺莺的话被堵了进去，她咬了咬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许莺莺上了车，摇下车窗，对林栀说：“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正好还有点事。”林栀委婉地推拒掉，又微微弯下腰，对许莺莺喊道，“还有，莺莺，我可以叫你莺莺吗？”
许莺莺眼底泛起欣喜的光，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林栀继续道：“莺莺，以后有事问我的话不用经过别人，你可以直接来找我的。”
“而且，说不定我也会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你呢。”林栀说。
她在回家的路上从微信上千个联系人中翻出了许莺莺的账号——很好辨认，因为头像就是她戴着贝壳环链的手。
没过多久，林栀就有了需要请教许莺莺的事。
“莺莺，你知道有什么地方适合约会吗？朋友一直在烦恼，但我刚回国，对荔江还有些陌生。”
“剧院一直有演出的，也可以去美术馆看画展，或者去逛逛博物馆。”
许莺莺很快回了一长段话，似乎根本不用思考，都是选自自己的亲身经历。
江意行和她都去这种地方约会？
江意行喜欢看演出画展博物馆？
林栀有些惊讶，她其实并不觉得江意行有艺术家人格，相比剧院美术馆博物馆之类的，江意行给她的印象看起来是会更喜欢具有现代感科技感的地方的。
但许莺莺毕竟是江意行的前女友，怎么说她的亲身经历也总比自己从各种资料与仅仅几次的见面中了解到的更具信服力。
在网上查了查，发现荔江市美术馆这几天恰好有场新锐艺术家的作品展览。
她眸光闪闪，掠过桌上静静站立的瞌睡公主，转向一旁的首饰盒。
黑色绒布分开的隔栏中，摆着形状各异材质不一的首饰，用以搭配她不同风格的装扮。
其中一栏的耳环缺了一只，剩下的那只孤零零地躺在黑绒布上，显得越发寂寥。
她凑近拍了张照，发给江意行，告诉她：“江小姐，我的耳环好像落在你的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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