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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意料之外的纰漏


对于卫青的成长,刘荣极为耐心。

不单是由于历史上的卫青,让刘荣对卫青的下限有着极高的自信,也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卫青的‘天资卓绝’之后,刘荣对卫青的上限,也同样抱以极高的期待。

当然,卫青的年纪,也同样是刘荣不得不考虑的因素之一。

——掰着指头算,卫青今年也才十二、三岁;
就算刘荣不顾朝堂内外反对,强行捡拔卫青为高级将帅,也得先给卫青安一个‘外戚’的身份不说,再怎么着,也至少得等到卫青加冠成人。

毕竟卫青和日后的冠军侯霍去病,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在刘荣看来,日后的冠军侯,属性面板其实更偏向于‘将’;
刘荣对冠军侯的心理预期,或者说是发展路线安排,也和原本的历史上大致一致:先以‘嫖姚校尉’之类的职务,带着千八百号人完成战场首秀,而后再凭借功勋一点点往上提拔。

但卫青却有所不同。

卫青的属性面板,几乎完全就是按照‘帅’的标准而成。

根据刘荣的心理预期,卫青首战,就起码要做一路偏师的主将——就算没法首战即为外戚大将军,也至少得挂着将军衔,甚至加车骑将军衔。

所以,冠军侯可以如历史上那般,十八岁完成战场首秀。

若是刘荣信得过,那再早一些——十四五岁便上战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不过是个嫖姚校尉,千八百号人的编制罢了,措辞刘荣都想好了。

——朕弟江都王,年十五而腰悬将印,出以平吴楚七国之乱!
有了江都王刘非‘十五岁挂将印出征平叛’这么个先例,外加一个外戚身份,冠军侯以大概同样的年纪完成战场首秀,对刘荣而言不算难事。

但卫青的首战,必须要以加冠成人——甚至是娶妻生子为前提。

因为在这个世代,只有诞下子嗣,才能证明一个男子‘年壮’,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成为了一个可以独自决断大事的成年人。

“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乘坐在御辇之内,行走在长安城内的御道之上,刘荣不由如是发出一声感叹。

而在御辇之内,受邀同乘的少府石奋,此刻却是额头阵阵冷汗直冒。

——腊月凛冬,老石奋愣是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究其原因,自非刘荣方才那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陛、陛下……”

“老臣……”

见刘荣面上神情淡然随和,不见多少怒色,石奋本能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一想到自己惹了多大的‘祸’,石奋便又心虚的低下头,哼哼唧唧的再说不出一句话。

被石奋一声轻呼吸引注意,又见石奋如此作态,刘荣却也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将目光移向了车窗之外。

——在石奋的掌控之下,少府内帑出了点不大不小的纰漏。

按理来说,少府内帑这么个特殊的机构,但凡出点纰漏,那事儿就肯定小不了;

从石奋的反应也能看出来:这个‘不大不小’的纰漏,但凡刘荣要穷究,那作为少府第一责任人的石奋,就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个纰漏之所以‘不大不小’——之所以能让石奋摸不着轻重,也恰恰是由于刘荣这云淡风轻的态度。

原本是个大事,刘荣却表现的云淡风轻,这才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事;
搞得石奋都有些心里没底,不知道该马上磕头认罪,还是再观望观望了……

“走吧。”

“去看看。”

不多时,御辇便在太仆直不疑的驾驶下缓缓停滞——停在了长安南郊的内帑第一大粮仓:太仓之外。

说起太仓,和刘荣其实也算是有些渊源。

——在刘荣于先孝景皇帝年间,主持关中粮价平抑事宜之前,天下只有一个公认的‘第一大仓’:荥阳敖仓。

除了荥阳敖仓这么个超级大仓之外,其余少府诸仓,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和规格。

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彼时的少府诸粮仓,是按照‘一超多强’的格局遍布天下各地,荥阳敖仓为‘一超’,其余各仓为‘多强’。

而这太仓,彼时就是‘多强’当中的一个;
且彼时并不叫太仓,而是被低调的称之为:长安仓。

所谓长安仓,顾名思义,主要负责储存少府内帑为长安及附近一带,所准备的平价粮。

若粮价出现波动,长安仓便会开仓出售平价粮,以平抑粮价。

若粮价平稳,那长安仓的粮食,就会在粮仓安安稳稳待上一年;
等到了来年秋收之后,便拿去同丞相府收上来的农税置换。

即:少府内帑拿长安仓这些存了一年的粮食,去换丞相府才刚收上来的、当年的新粮。

相府得了这批一年的‘陈粮’,自是用于发放官员俸禄——官员俸禄分为俸、禄两部分,一半发钱,一半发粮。

而少府得了当年的新粮,也只是将新粮重新存回长安仓,以作为下一年的‘战略储备粮’。

这样的情况,大致从长安仓建成的孝惠皇帝年间,一直维持到了先孝景皇帝三年。

到了先孝景皇帝三年,吴楚乱平不久,长安粮价异常鼎沸,刘荣受命主持粮价平抑事宜;

既然是主持关中粮价平抑,那刘荣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长安仓这么个宏观调节器的存在。

但刘荣也同时得知:长安仓的储粮,仅仅只能应对粮价的小幅波动。

像当年那般,以整个关中粮商,乃至于贵族群体联合哄抬粮价的状况,长安仓那点可怜的储粮量——就那点平价粮投入市场,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于是,刘荣自然是只能扯过先帝老爷子的虎皮,从少府内帑所掌控的其他关中粮仓调粮,用于在市场上投放平价粮。

调来的粮食,自然就存放在了长安一带最大的粮仓:长安仓。

一开始还好——百十来万石粮食,长安仓倒还勉强放得下;
到后来,一场粮价战争发展到白热化阶段,刘荣手中掌握的平价粮,一度逼近八百万石,长安仓就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于是,刘荣当即下令:临时扩建长安仓。
后来,粮价平抑一事告成,临时扩建的长安仓,也被不久后太子监国的刘荣,下令永久性扩建,并在请示过先帝之后,正式更名为:太仓。

早在临时扩建时,长安仓的储粮量就达到了近千万,后来更名为太仓并正式、进一步扩建,储粮量更是大幅增长到了两千万石以上!
虽然在数量上,还是和荥阳敖仓有不小的差距,但毕竟二者都是千万石级别的超级大仓,朝堂内外也还是逐渐接受了‘天下粮仓,东敖仓,西太仓’的说法。

也就是说如今汉室,舆论普遍认为天下有敖仓、太仓这两个超级大粮仓,以及其余数十个百万级别的大粮仓。

说回太仓。

——在当年,刘荣主持平抑粮价的过程当中,初步扩建的长安仓,主要储存的是少府内帑从其他地方调来的粟;
后来,刘荣一手釜底抽薪,拿出麦粉面食来彻底平抑粮价,长安仓又改为储存少府内帑的大半宿麦库存。

等事后改名太仓并正式扩建,太仓便成了长安一代,唯一一个只储存宿麦的战略粮仓。

毕竟按照李荣当时的说法:要想让宿麦取代粟,成为汉家百姓民的新主粮,那官府就要以身作则——仓储宿麦,禄发宿麦,餐食宿麦等等。

虽然暗地里,少府内帑也还有着相当庞大的粟库存,但太仓却成了明面上,向天下人展示‘官府都改存宿麦了’的展台。

如此几年,倒也算是岁月静好。

——去年年初的朝那一战,以及年末的河套-马邑战役,少府内帑也从太仓调出了一批宿麦,并研磨成麦粉,作为了前线将士们的军粮。

反响很不错;
有相当一部分将士表示:相比起过去以粟为军粮,改以麦粉面食做军粮之后,将士们明显力气更足,精神状态更好了。

甚至还有敦厚淳朴的有功将士联名请奏:愿意放弃自己应得的封赏,只求朝堂从今往后,都以麦粉面食,而非粟来作为军粮。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数日前——又到了要给河套方面军调拨军粮的日子,少府内帑照例要从太仓往外调取粮食时,问题出现了……

“太仓令何在?”

下了御辇,在一众少府、太仓官员簇拥下往里走着,刘荣冷不丁一问,当即便有一人战战兢兢走上前。

“臣,太仓令石建……”

听到太仓令自报家门,刘荣当即心下了然,对于老石奋也多了几分怜悯。

——石建,石奋;

哪怕是不了解石奋一家子的人,也不难从二人的姓名,看出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石建,乃石奋长子。

除了长子石建,石奋还另有三子:次子石甲、三子石乙,以及幼子石庆。

早在先孝景皇帝即位之初,石奋这四个儿子,便皆各官至二千石!

再加上同样二千石的老父亲:太中大夫石奋——一门父子五人,皆秩二千石;
石奋乃为坊间尊称为:万石君。

至于石奋将大儿子石建要去少府,还专门任命为太仓令,刘荣倒是没往‘以权谋私’那方面去想。

——就算不做这比二千石的太仓令,石建也早就是二千石了。

能被一生谨小慎微的老爹安排到少府,担任太仓令这么个要害位置,与其说是私相授受,倒不如说是老石奋实在不放心把太仓交给外人;
权衡之下,这才把尽得自己真传的大儿子要来,担任太仓令这么个很难有功,却很容易出纰漏的位置。

对于石奋如此郑重其事——生怕出纰漏,故而不惜以大儿子掌控太仓的举措,刘荣其实还是比较认可的。

只是眼下出了这么个意外的纰漏,饶是刘荣不打算追究,石奋父子二人,也还是免不得要被朝堂内外中伤。

而石氏一门最怕的,也恰恰是因为出现纰漏,而被朝堂中伤、批评了……

“有多少存麦出了岔子?”

终于来到出现纰漏的位置——几处已经被禁军包围的粮仓,刘荣终于道出了此番,太仓所出现的纰漏。

——有一批存麦,且最多不超过三年时间的宿麦,因为种种原因发霉了。

在封建时代,仓储粮变质,其实是一个非常操蛋的事。

按理来说,粮食变质——尤其是超过一定时限的陈粮变质,只要不是认为的管理不当,就都是正常的。

但过去这几十年,也就是汉家文、景两代天子铆足了劲存钱、存粮的这几十年时间,汉家却从来没有出现‘陈粮变质,主官免受责罚’的情况发生。

每一次发生陈粮变质的问题,处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主官,即仓令问责,仓吏连坐。

原因也是极为简单粗暴的:要不是你玩忽职守,仓储粮又怎会出岔子?
这一回,问题就更麻烦了。

——从刘荣拿出麦粉面食这一大杀器,并在关中大范围提倡宿麦耕种至今,短短不过三年的时间;

也就是关中百姓种出来的宿麦,开始被少府内帑大规模收购并储存,短短不过三年之后,太仓储存的冬小麦库存,便出现了变质。

虽然量不大——总共也就是几千石,但这个问题所暴露出的隐患,却足以在朝堂内外,引发一场不亚于政权交替的政治风暴!
从石奋、石建父子二人面上,那如丧考妣的苦闷面色也不难看出:这件事,就算刘荣再怎般‘淡定从容’,也很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禀陛下。”

“甲仓储麦万石,有大约七百石发霉;”

“乙、丙二仓万石,各有一千二、三石左右发黑。”

“戊仓万石,则有数十石发了芽……”

石建一脸苦闷地禀奏声,只惹得老石奋连连抬手擦拭额角冷汗。

抛开这些宿麦的年限至多不超过三年不说:单纯的发霉、发黑,尚且能归咎为‘到了年限’;
可存粮发芽,却是毋庸置疑的通风、干燥条件不足,以至于过度潮湿。

用后世人常用的话来说:仓储粮发芽,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存不善,仓吏玩忽职守,洗都没法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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