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不要这么纯情
“我让你自己提出改邪归正的方案,不是让你口出狂言!”老张痛心疾首。
“张老师,我认真的。做不到的话,随你怎么处置。你是叫我家长来也好,给我记大过通报批评记入档案也好,不给我发毕业证也好……”
“停停停停!”老张一个头两个大,挥手让段君雅打住。
他刚才还觉得这孩子成绩差是差了点,但好赖脑子没问题。
这才过去几分钟?怎么脑子就有问题了呢!
“你?考全班第一?哥,我管你叫哥!段君雅,你但凡说你高考考全班前三我还能勉强相信你是真心的——下次月考???你知道现在离月考还有多久了吗!不到一个月!你知道你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吗?只有一门及格!你别说问我这个老骨头老师,你但凡上街随便拉个人,你跟人说,你看人信么!”
段君雅语重心长:“张老师,您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承诺了,办不办得到就是我的事了,您年纪不小了,别这么操心。哦,对了,最近的考试不就是明天的周测么,您只管看着就好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张真想再蹶他一蹄子。
“好,好,行。”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个在他数十年从教生涯中都少见的漂亮学生,老张深呼吸了一口气,边摸降压药边说,“你话放在这了,行,我不操心——但是你给我写保证书!签字,画押!你到时候考不到看我不……”
最终这个小老头还是没忍心,把即将宣之于口的狠话和着降压药一起咽下去了。
段君雅还给他拍拍背:“张老师,您悠着点。”
吃完降压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张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点儿了。
刘涵也适时地插话:“张老师……医务室……”
“滚滚滚,都滚,都滚。”老张挥苍蝇似地挥挥手,几个学生都识时务地散去了,刘涵的两个哥们儿扶着他去医务室,这几个人也不敢再跟段君雅硬刚了——这人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结果下手也太他娘的狠了!
几个学生都走光了,就剩段君雅留在了办公室,一步没动,他就在林琪儿出门前跟她点了个头。
老张一抬头,差点眉毛眼睛一起竖起来:“不是让你们滚了吗?你还杵这干啥!”
段君雅:“您不是让我写保证书,签字画押么?”
“……”
最后老张都忘了他是怎么顶着快气到肺气肿的身子扔给段君雅几张纸的,就记得自己扔纸的动作,能让整个办公室都抖三抖。
唯独站他面前的段君雅,别说抖了,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唰唰唰写完保证书,签完字,拿过老张办公桌上的印泥,盖了个深深的红指印——还一式两份。
段君雅自己揣走一份,另一份规规矩矩放在老张的办公桌最中间。
然后仿佛办公室是他家花园似的,朝老张点点头,还不忘温情关照一句:“张老师,别动气,对血压不好。”说完就溜溜达达地走了。
老张:“……”忍不住再次伸手向降压药摸去……
段君雅披星戴月地回到宿舍的时候,淋浴间里哗哗的水声刚好停住,没一会儿,江澍下半身围了个浴巾走出来。
段君雅下意识想偏过头,余光却瞥见江澍的腰侧有一个纹身,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
然而只是一晃而过,江澍很快就套上了t恤,段君雅也没看清那个纹身到底是个什么图案。
反倒是江澍,皱着眉头盯着他看起来。
段君雅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彩,怪不体面的,他下意识抬手想遮住脸上的伤。
只是手一抬起来,反倒曝露了胳膊上的伤,那白嫩的皮肉上一块块青青红红,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你还爱好打架?”江澍说,“是因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做到什么地步’么。”
周五的时候两人在教室,段君雅随口说学习有意思,“不尝试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这会就被江澍现学现用了。
“你这话说得……”段君雅见江澍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便也心大地没太在意,往椅子上一坐,开始翻翻找找,“有人没事找事,我不发点火真当我是泥捏的菩萨了。”
一只骨节修整的手捏着个蓝色塑料瓶子递到了段君雅面前。
段君雅抬眼,瓶身上有标签,是碘酒。
“谢了。”他也没推辞,原身的常备药品只有些感冒药退烧药一类,没找到跌打损伤的药品,他便大方接受了江澍的好意。
“嘶——”
碘酒的刺激性强,给脸上的伤口上药的时候,段君雅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澍没像往常一样直接钻回他的床帘里,而是靠坐在一边的空椅子上看着段君雅上药。
“细皮嫩肉的,这样还要打架?”他说。
“你可别小看我,我这只是太久不出山了,有点手生,但揍一两个刘涵那种货色还是没问题的。”
段君雅没说谎,他上辈子虽说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因为本人脾气不好还有点眼高于顶的意思,没少得罪人,经常有不知道哪来的小子想暗戳戳给这个“书呆子”一点颜色看看。最开始的时候段君雅吃了点亏,以他的性子,不找补回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后来他就经常练习打人的技术,要不怎么说脑子好理解能力强的人学什么都快呢,段君雅连揍人都学得快得很。
很快上好了药,原本流血破皮发红的地方变成了碘酒的紫色,跟皮肤的对比更强烈了。
白皙的皮肉上瘀痕跟药水斑驳交错,段君雅的腰侧也受了点擦伤,他便随手把上衣下摆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细瘦的、白晃晃的腰。
江澍看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某位伤员全无所觉,带着一身伤再度坐在桌前摊开了卷子,嘴里还嘀咕:“一身的皮外伤,严重倒不严重,就是碰不了水了……嘶,脏死了。”
段君雅有点洁癖。
毕竟也同住了几天,虽然不大熟,江澍也隐约有所察觉。
倒不是他多么爱搞卫生,主要是段君雅本人相当穷讲究。
校服衬衣裤子要一天一换,每天洗澡起底半个小时,江澍好几次夜里上厕所结果里面水声哗哗,把他关在门外。
让这种人一天不洗澡——尤其是还在打过架了的情况下不洗澡,想必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江澍想着,默默坐回桌前,把他长长的床帘拉上,打开电脑,准备继续畅游瓦洛兰大陆。
打起游戏来,时间过得很快。
glory!
屏幕上跳出红底的烫金大字,结算页面,江澍的戏命师拿了mvp。
他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准备去洗漱睡觉。
今天游戏打得晚了点儿,江澍准备明天上午旷他个两节课。
都快两点了,平常这个点段君雅肯定睡了,今天似乎也不例外,寝室的灯关了,黑黝黝一片,江澍凭感觉走到洗手间门口,没多想就拧开了门。
洗手间里灯光大亮,入眼就是段君雅瓷白的后背。他手上攥了个毛巾,对着镜子看样子是在擦身,见江澍推门进来,一双桃花眼隔着镜子愣愣地看着他。
段君雅旁边用水盆装了满满一盆热水,估计是刚倒进去没多久,整个浴室里还蒸腾着热气,熏得段君雅的脸和嘴唇都红红的,眼睛也湿漉漉。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亮着,刚才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中的笑意尚且还没有消弭。
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侧颜滚落下来。
江澍脸一热。
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热的还是怎么热的,总之他飞速地关上了门。
大约二十分钟后,段君雅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把头发也洗了,此刻边走边用浴巾搓揉着还在滴水的头发。黑发有点长,垂落到脖颈根部。
“你是要用厕所么?我好了,你用吧。”段君雅对着江澍闭合的床帘道。
“哦,好。”
段君雅莫名奇妙地盯着江澍的遮光床帘看了一会儿,这都两点多了,这人怎么光答应不出来。
算了,明天还要周测呢,他这跟老张担保过的第一战可不能输。
直到江澍听到段君雅爬梯子上床又躺下的声音,他才从床帘下走出来。
慢吞吞地去到洗手间,刷牙洗脸。
洗手间里依然雾气朦胧,洗脸池前的镜子上罩了一层水汽,江澍伸手把水汽一点一点擦干。
他想起那个他一直没当回事的传闻:段君雅是个同性恋,喜欢实验班的周杨,喜欢得不得了。
镜子终于完全擦干净了,清晰地映出了江澍的脸。
有一件挺丢人的事,江澍之前因为容易过敏去看过皮肤科,医生说他角质层特别薄,所以底下毛细血管稍微扩张一点就很明显。
用人话说就是,脸皮薄,容易脸红。
比如现在,他的毛细血管就又有点扩张。
江澍摸了摸自己的脸。
银发给染回来了,他现在看着还不是很习惯,不过也没办法,没必要为了个头毛和学校大动干戈。
江澍刷着牙,思绪飘飞。
……
不知道那个周杨……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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