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风入我怀

到了地方，江伦把她托给一个青年，嘱咐她，“多听多看，少说少问，知道吗？”

        答雅点点头，江伦补了句，“遇着事了问你小叶哥，再不济给我电话，收工了就自己坐地铁回去，会不会？”

        小叶哥在旁边笑，“行了江哥，我带她坐地铁，你去吧，那边催的急。”

        等江伦走了，小叶哥不敢直视她，有些腼腆的样子，他磕巴着自我介绍，“美女，我叫叶霄，你是江哥的妹子？”

        “我叫江答雅，小叶哥好。”

        “你好漂亮，是童星吗，拍过什么？”

        “我没经验的，今天第一次见人拍戏。”

        叶霄问，“那你会什么？哭得出来吗，能不能下水？”

        江答雅落后了叶霄一个身位，叶霄回头看她，见女孩低着头，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以为自己问的太急了，暗暗后悔，又和缓了语气，“没事儿，我问这些就是了解一下你的基础，看看能帮你争取到啥样的角色，要是能哭，说不准镜头多些，要是能下水，或者能替些动作，钱也更多，当然不会也没关系，你这么漂亮，肯定有机会的，何况江哥今天就是让我带你到处看看。”

        江答雅抬起脸，叶霄被她满眼的泪震住了，手足无措，“不是，你这……我没有恶意的。”

        江答雅破涕而笑，“小叶哥，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能哭的。”

        叶霄挠挠头，“神了，这才几秒，厉害啊。”

        横店里有很多剧组开工，叶霄在微信群里刷了刷，突然兴奋得一拍大腿，“这个不错！没啥台词，只要跟着走路就好。”

        他加了江答雅的微信，把一条选角通知发给她，上头写招8个丫鬟群演，包中饭，酬劳四十。

        江答雅被他拉着去了，到了那，乌泱泱一大片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塞了满满当当一屋子，屋里原本闹嚷嚷的，可江答雅到了那，一下就静了几秒，她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叶哥叹了口气，小声说，“没事儿，你习惯就好，横店这个地方，颜值就是硬通货，她们和你的条件不一样，你这样的来试丫鬟，是挺奇怪的。”

        江答雅环视一周，打量着其他人，有点好奇自己日后可以走多远。

        没过多久，助理来了，果然，一眼就挑中了江答雅，他问旁边的人，“来拜寿的公主还差几个？”旁边人答，“一个。”

        “那就你了。一句词，祝父皇陛下万寿无疆，记得住吧。”

        答雅赶忙答，“谢谢您，我记住了。”

        那助理说完又点了八个人，催着赶着她们去换衣服。

        群演的衣服通常是好几个剧组轮用的，只是稍加修改，被一块布垫着扔在地上，看着不太干净。

        小叶哥手快，帮她抢了件颜色鲜亮些的出来，让她赶紧换。

        这的群演都是一个人来的，像她这样带个人的倒有些奇怪，被人白了好几眼，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叶哥看出来了，安慰她，“没事儿，就这几天带你适应适应，别不自在，你自己去换吧，拍的时候我就在周围溜达溜达，你有事儿或者弄完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答雅换好衣服，见小叶哥在不远的树下找了个地方坐着，朝他挥了挥手，就去听助理讲走位。

        其实拜寿的公主虽然有词，但比丫鬟好不了多少，站在大殿的石阶下，非主角的皇子公主也有二十来个，她们凑成了一个矩阵，皇子站前面两排，基本把公主们挡了个严严实实。

        助理刚说完，答雅余光看见一个人从保姆车上下来了，个子很高，可能有185往上，里头穿着古装，外头裹了件黑色的大衣。

        天这么冷，他一头是汗，唇色发白。

        旁边有个男群演凑上来，距离有些过近，“你也喜欢娄靖宇？这么盯着人家。”

        一个女生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回安全的社交距离，笑，“谁不喜欢娄靖宇，刚这么长的竹剑在人胳膊上划了十几公分的口子，弟弟上保姆车缝两针就继续，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

        江答雅抿唇一笑，笑得女生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

        江答雅第一次当群演，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等待。

        那个解围的女生叫韦一彤，不算正经群演，是给剧组植入广告公司的小员工，反正也要跟组，就拍着玩玩儿。

        答雅和她坐一起，上网搜了搜这部剧。《山河表里》不是今年流行的大ip改编剧，是个原创剧本，纯纯的权谋剧，剧情在网上也没什么介绍。

        她好奇心起，又搜了搜娄靖宇。

        韦一彤笑她，“想要签名？现在才补课？”

        答雅回，“没想要签名，就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当主演。”

        主演，放戏班就是台柱，得担得起一个班子的饭碗，奶奶就是台柱。

        “奇人”，韦一彤坐起来，“你真不知道他？”

        百科词条好长，娄靖宇从六岁就开始演戏，今年已经十七，但在韦一彤嘴里，介绍起他，第一句还是会说：“他爸爸是娄山啊，大导娄山。”

        正式开拍时，答雅站在第三排，她人在女生里算高，身姿挺拔秀美，走位的时候被调到了女生第一排，听韦一彤说，这个位置十分不错，全景都能见着脸。前排站了两行“皇子”，主演和群演的气质的确不同，一眼扫过去，她就记住了六个人，这六个人中，有人并不很帅，这场戏的词也不多，但他们看起来更加沉浸，有一种近乎庄严的肃穆，后来答雅才知道，这叫“信念感”。

        没人给群演发主角的剧本，答雅听着他们的对白默默分析，猜他们大概在演什么。

        娄靖宇饰演的皇子似乎很得皇帝中意，此时代替在马球会上摔伤了腿，不便入宫贺寿的太子念贺词，意态有些骄狂。

        这段贺词颇长，答雅觉得跟自己初中背的《出师表》有得一拼，她自己练过嗓，听娄靖宇的咬字和气息也听得出功底，一气到底，没有卡顿吞音塞音已经不简单了，何况他背得并不像诗朗诵，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台词是有情绪的，孺慕、崇拜、敬畏和自得，流淌在大殿里，隐隐可见将长成的幼狼跃跃欲试，欲向兄长露出獠牙。

        娄靖宇念到最后一句，拜下去，“祝父皇陛下万寿无疆”，阶下二十余人跟着念，“祝父皇陛下万寿无疆”。

        说完，答雅的任务就算完成，只需站着就好，她觉得新奇有趣，继续默默观察。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正对着众人，答雅也能直面他的表演。只见他眼眸半闭，似笑非笑，不怒自威，他不说话，也不命赏，几秒后，腕间珠串直直砸向娄靖宇。

        娄靖宇身后的男群演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出来，导演喊了卡。

        没有人大声斥责那个群演，但他已经怕了，对着大家说了一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捡起掉在他身边的珠串，小跑上去递给“皇帝”，可能单独道了个歉，又跑下来跟娄靖宇道歉。

        娄靖宇冲他笑了笑，那笑如清风朗月入怀，眉眼璀璨，熠熠生辉，群演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导演走到演皇帝的演员身边，似乎问了几句，又走下来，跟他们简单说了一句，“等会儿珠串砸下来，三皇子一跪，你们都跟着跪，懂了吗？”

        “懂了，导演！”江答雅大声的回话，像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除了她没人反应这么大，导演和大家都看过来，她就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导演朝她点了点头。

        江答雅想，她要尽量多的给人留下印象。

        再次开拍，娄靖宇的状态比上一次更好，贺词念完，“皇帝”的珠串砸在他身上，他“咚”地跪下去，满堂随之跪成一片。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江答雅仅仅在后排感受着那位前辈的气场，已经心跳加速，膝盖发软，仿佛自己真的能被他轻易生杀予夺。

        娄靖宇饰演的三皇子叩首，“儿臣有罪，请父皇示下。”

        皇帝扔出一封密折，“月前太子惊马，你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是吗？”

        三皇子背脊一僵，膝行至那封密折前，手指颤抖着打开，很快扫过密折上的内容，他更加惊惧，“请父皇明鉴，皇兄是父皇圣躬抚养，文韬武略，素有贤名，为人子，儿臣不如皇兄能为父皇分忧，为人弟，儿臣不如皇兄堪为手足表率，但儿臣虽然资质粗陋，难当大用，也是诗书礼义教化着长大的，人伦纲常，祖宗法制，万不敢违，何况父皇宽仁，对众兄弟一片慈爱纯然肺腑，皇兄也友爱，时常考校骑射指点课业，儿臣如何生的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敢伤及皇兄？”

        “如此说来，这密折倒是半句实话也没有，属实冤了你了？”

        江答雅的情绪被带着走，心揪紧了。

        “不，儿臣有罪，流风确实是儿臣的侍卫，但他为何会乔装改扮，去喂皇兄的马，儿臣属实不知，请父皇给儿臣三日，让儿臣仔细审来，以示清白。”

        皇帝冷笑，“太子卧床，你还敢要三日？”

        “一日，一日，父皇明鉴。”三皇子的头磕在青玉阶上，闷闷的敲进人心里。

        皇帝已经失了耐心，“来人，去把流风拿上殿，大理寺卿常伟主审。”

        满殿寂然，皇帝鹰视四周，“好，好，真是一份大礼。”

        “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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